甲鲜明,长矛林立。
这一次,燕煌晔没有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是高高举起手中战刀,昂然地吐出那两个字:
“出发!”
血红色的军旗在阳光的照耀下,如一抹抹流动的火烧云,其上绣着的黄色“燕”字,更是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浩博之气。
以甘渚率领的左军为前锋,三军整整齐齐地开出城门,在城楼下一字排开。
百步开外,姬元率领的仓颉大军,也已经,严阵以待。
今天的燕军,似乎,不一样呢。
高立于战车之上的姬元,凌厉双眸扫过燕军军阵,眼中锐光如电。
单凭一个燕煌晔,是弄不出这种气势的。
难道说――他来了?
霍然闪过的念头,让姬元一阵热血澎湃――隐忍了十年,筹谋了十年,所等待的,可不就是今天吗?
一丝冷残的笑容自他唇边缓缓浮起――爹爹,您的在天之灵,好好看着,看孩儿如何用手中长剑,取下贼皇帝的狗头,祭奠您的英灵!
对面的燕军阵营中,有一个人,也正在凝神地看着他。
那个人,有一双极其犀利的眼睛。
此时,那双眼睛正隐在银盔下,炯炯地注视着对面战车上的年轻统帅。
是他?不是他?
燕煌曦眸中惑色深冽――十年前天元宫外的一幕,已经成了一帧泛横的老照片,九岁孩子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已然被时光磨损出太多纵横交错的痕……
两员战将同时从双方阵营里杀出,于漫漫荒草中交战到一起。
蓝的天,黄的天,头上一轮微白的太阳。
是初冬了。
流过空中的风有些萧瑟地冷,却并不妨碍人们胸中热血翻腾。
一抹炽艳的颜色飞扬开来,仓颉兵齐声大呼,燕军则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第一阵,输了。
即刻,燕军阵营中再奔出一骑青花马,马上男儿呼喝着冲向敌阵。
又是一阵厮杀。
或者马革裹尸,或者名扬四方,自古以来,疆场之上,只有一条法则――胜者为王,败者为亡。
云色深霾,阳光愈发地厚重了。
荒草间那两具横陈的尸首,被扬起的黄沙模糊了面容。
燕煌晔咬牙,一抖缰绳,正要冲出去,肩膀却被人摁住,一道沉凝的声线扬起:“殿下,末将请战。”
不等燕煌晔回答,那身着银甲的军士已经一拍坐骑,冲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燕煌晔浑身的鲜血,蓦然凝固。
无数道视线落到银甲男子的身上。
他走得很慢,很慢很慢,就连每一次马蹄的扬起,都成为凝滞的画面。
姬元扬起嘴角,很生动地笑了,缓缓举起手中的令旗――
仓颉骑兵们的眼中,无不浮起浓浓的疑惑――来者何人,竟能让己方主帅亲自出战?
他们不知道,这个率领着他们在洪州城下与燕军对峙数月的年轻将领,用了整整十年,来等待今日,等待这一刻。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刻。
却也是十分沉默的一刻。
他们打马走到战场中央,用同样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彼此。
以下,是他们无声的对话。
是你?
是我。
你想做什么?
和十年前你做过的,同样的事。
你不是那样的人,一定,还有别的缘故。
那你,又是什么样的人?暴君?仁君?男人?
父亲。
父亲?
是的,我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也是身后这片辽阔国土的父亲,你可以取我性命,却不能践踏它分毫。
如果,我一定要让你的子民,以同等的,甚至十倍于当日的鲜血,来偿还呢?
他沉默地看着他,忽然一叹:姬元,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今日纵能杀得了我,又能杀得了这十万燕军吗?纵能杀了得他们,你又能杀得了他们的父母亲人,朋友兄弟吗?若你不能,则今日之血债,他朝还是得悉数算在,你的亲人身上。
不会。
年轻的男子枭傲地答。
为什么?
因为,我能找到一个比你更出色的君主,来统治他们,来引领他们,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燕煌曦赫然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