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煌曦面色稍稍和缓,“且细细说来听听。”
葛新整整衣衫,一脸不慌不忙:“其一,泰亲王王府空置四年有余,周边街道却干净整洁依旧,显见得有人暗中照理;其二,皇上请看这院子里的花草……分明有近期整剪的痕迹。”
燕煌曦转头看了看,不说话。
“其三,是税收。”
“税收?”燕煌曦一惊,“这泰亲王府有没有人暗中活动,跟税收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葛新笑了笑,“微臣是从前任郡守杨君缜手中,接过福陵郡的,当时微臣便查过,福陵郡每年税入三十万钱,可是几年下来,微臣暗地里查访,方知实际税入每年六十万钱……也就是说,有三十万钱不知去向,杨君缜本是泰亲王的亲信,那三十万钱去了哪里,不言而喻,可问题在于――自打微臣任职以来,每年仍有三十万钱的税入,不知去向,皇上且想一想,如此大宗的钱款,被什么人拿走了?”
看着这个身高不及中人的男子,燕煌曦愈发心惊――长久以来,他一直觉着,自己已是聪敏之极,不曾想,这天底下有心之人,从来不止他一个。
葛新点到为止,也紧紧地闭上了嘴――对这位皇上,他虽说从未谋面,可也多多少少知道些他的性情,谙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朝阳已经上了院墙墙头,炽金的光洒下来,给颓废的院子增添了几许生气。
抬头朝天空里看了一眼,燕煌曦忽然转身便走。
“皇上,”刘天峰提步追上去,“这里的事情――?”
“交给葛新吧。”燕煌曦抛下一句话,人,已经过了照壁。
虽然只是短短一面,但他已经无比确信,福陵只要有这个人在,那些泰亲王的残部,绝对翻不了天去。
刘天峰却有几分摸头不知脑,转头朝立在原地岿然不动的葛新看了一眼,这才飞步离开了泰亲王府。
日暮时分,燕煌曦赶回了燕云湖,换好衣衫,才往湖里去寻殷玉瑶。
小舟中时光静好,殷玉瑶手里抱着承宇,身旁睡着承寰,一双麟儿安泰异常,燕煌曦那颗微微躁动的心,刹那便平静了。
“回来啦?”抬眼瞅见靠在门边儿的人,殷玉瑶微微浅笑。
“嗯。”燕煌曦答应着,慢慢儿走进,在她面前蹲下,凝眸看着承宇,目光中满是少见的温情与宠溺。
“你抱抱,”将孩子塞到他怀中,殷玉瑶掩唇打了个哈欠,“陪他们一天,累得我骨头都软了。”
“做什么不让佩玟他们来帮你?”燕煌曦一面逗弄着小承宇,一面言道。
“我……”殷玉瑶想说什么,却忽然打住话头,只因为她后边儿那句话,不妥。
她想说,我想多陪陪他们。
可是这话,分明带着些……不祥的意思,自然是不说出来的好。
船舱里的气氛就那么凝住了。
“对了,”忽地翘唇一笑,殷玉瑶言道,“我让冉济他们去抓了些新鲜的银鱼,今晚我们去岸边,星夜烤鱼如何?”
“你让冉济去抓鱼?”燕煌曦却亮了眼,忍不住讶呼,然后忍俊不禁――一想起冉济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再想想他抓鱼的狼狈样,让人不开心都很难。
“怎么?”殷玉瑶右手支颐,调皮地眨眨眼,“有什么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燕煌曦连连点头,“早知道,就让他多抓一些,带回宫里去吃。”
“回宫?”蛾眉微微耸动,殷玉瑶的笑一点点凝固,“要回宫了么?”
燕煌曦瞅瞅她:“你的意思呢?”
“回宫……就回宫吧。”殷玉瑶垂下了眸子――这趟莫名其妙的南巡,给她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趁早结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煌曦,你巴巴儿跑这么一趟,到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