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人物相伴相随,耳濡目染之下,更是进益不小,一眼看去,便觉这个武士虽然气度沉稳,根基扎实,练得却是外家功夫,绝非是擎天宫一脉相承,只是寻常的戎人勇士,听他拜伏之时的自称,仿佛只是一名十夫长,这样的低级武士,虽然身份卑微,却才是戎人兵马的根本力量,又见他所率的那一小队戎人武士都是毕恭毕敬,毫无诧异之色,显然将此举视若平常,若是戎人最底层的兵将,都将贺楼启视若神明,置于戎王贵酋之上,这已不是功高震主所能形容得了。
明白了这一点,青萍心千回百转,思绪如潮,一忽儿觉得贺楼启如此作为,乃是肇祸之端,纵然武功绝世,天下第一,也难免他日之患,此番自己前来求医,贺楼启并不为难,是否要将其利害点出来,也算略偿恩德,一忽儿觉得贺楼启是何等样人,贵为宗师之,岂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多半是因为身毒伤,无暇顾及这些旁枝末节,自己便是好意相劝,也不过是徒乱人意,一忽儿又想到若非汉王妃廖水清以毒伤牵制贺楼启,这等雄才伟略的枭雄人物,只怕早就一统胡戎两族,挥兵南下,自己纵然与李还玉有不解之仇,就是看在廖水清的面子上,也该些许容情,转瞬却又想到李还玉昔日毒害自己的狰狞面目,只觉快意恩仇,岂能姑息养奸,越想越觉得心头烦乱,忽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人物仿佛融入层层光影,再也看不清楚,青萍心头一凛,知道自己不合在长途疲惫之际扰乱心神,相思绝毒竟然在此时作,此番作更与往日不同,仿佛是潮水决堤,一不可收拾,她想要出声召唤,却是口舌麻木,出声不得,转瞬便没有了知觉。
幸而杨宁自始至终都在留意青萍的境况,蓦然惊觉怀爱侣身子忽冷忽热,并且不时地颤抖,连忙低头看去,只见青萍牙关紧咬,两颊红若榴火,大惊之下,也顾不得赫连行正与那戎人武士叙话,策马上前,急急道:“前辈,青萍的毒了,这可怎么办?”
贺楼启原本正在凝神细听那武士的禀报,闻言转头望去,目光在青萍面上一掠而过,心头闪过几许忧虑,看来这小丫头的毒伤可比自己当年要重得多了,他素来决断甚快,当下毫不犹豫地道:“不能再耽搁了,你将剩下的长相思都给这丫头服下,然后和我回宫,只要到了宫,只要这丫头还有一口气,我保她平安无事,赫连,你留在王廷,先将联姻之事禀明大王,然后再带着兰君回宫,我们先走一程了。”
在贺楼启吩咐赫连行之际,杨宁已经颤抖着将晶莹剔透的葫芦药瓶从怀取出,当日在地神山,他得知青萍竟然藏了药之后虽然不敢责备,却是将药瓶强行夺了过来,生怕青萍再行以鸩止渴之事,想不到,今日自己竟要亲自动手喂药,他虽然不甚懂得医理,却也明白,此举可谓置死地而后生。将三粒药丸倾出,放到青萍唇边,然而青萍已经昏迷,又兼牙关紧咬,根本无法吞咽,杨宁心痛不已,却也只得捏住青萍两侧颊车穴,缓缓用劲,好不容易让青萍张嘴将药吞了进去,幸好这药丸入口即化,否则青萍喉头僵硬,只怕药丸根本无法下咽,虽然如此,杨宁仍是轻轻帮助青萍按摩咽喉肌肉,直到确信药已服下,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这时,贺楼启业已交待完毕,飘身下马,凛然道:“骑马恐怕来不及,咱们只能步行了,你这几日损耗太甚,可还能撑得住么?”
杨宁早有此想,抱着青萍跃下马来,毅然道:“前辈放心,弟子功力虽然浅薄,连奔几日几夜,还是不妨事的。”
贺楼启微微点头,也不言语,身影一闪,已经化成淡淡轻烟,转瞬便已到了百丈开外,杨宁毫不犹豫地紧紧跟上,他们本就师出同门,施展的又是同一种轻功绝学《千里一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三人就已消失在视野之内,旁人也还罢了,最多惊叹一番,赫连行却是瞳孔微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侍奉在师尊座前,却从未见过师尊施展如此绝妙的轻功,而且偏偏与这原少年差相仿佛,心千回百转,只觉得许多疑惑蓦然有了答案,望着擎天宫的方向,赫连行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