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奇,此女现在弱智近乎三岁稚女,穿衣尚需侍人帮手,却还记得这支曲子的一段旋律,一天弹到晚,听服侍她的寺人说,她手指每日弹到溅血,犹自不知停手。”
夫差想到初次在平江河上听到这支琴曲时的惊艳,心里暗生恻隐之心,“让下人给她包包手指,好生服侍着,还靠她给阿施挡暗箭呢,且留着她的性命。”
夜华应了声诺,暗叹主上对那位施良娣的心思当真是下到十分了。
“朝里有什么动静?”
“按主上的吩咐,我借病休朝期间,将日常事务交托于伍子胥、伯嚭、公孙雄、公孙义四位上大夫共同决策,友世子、姑篾公子和光公子跟太傅们共同监政。”
“成效如何?”
“据宫人回报……”夜华迟疑了一瞬道,“大小国事的决断皆由相国大人来定,说是共议,就是伍大夫的一言堂。”
“嗯。”夫差点点头,这个后果他能想到,“公孙雄和公孙义本就与伍子胥一党,唯伍氏马首是瞻;伯嚭太宰为人圆滑,即便不服相国,不会当面与伍氏产生争执,至于友儿么……”
吴王沉吟道,“他的太傅是大周名儒,可是太为古板教条了,以至于世子小小年岁跟他学成个呆板的小学究……未能给友儿寻得孙武先生那样的名师,是本王之过啊!”
夜华急道,“友世子只有十二岁,平时里习文练武的,连玩耍的时日都不曾有,主上也不要太苛求了。”
“哪能不急?”姬夫差苦笑,“原本是想慢慢筹划,用十年的时间拿下诸侯方伯之位,把吴字大旗插到大江南北,带领吾族儿女逐鹿中原,以慰祖父在天英灵!”
“我本打算完成他老人家毕生的心愿之后,再慢慢教导友儿为君之道,再过十年的光景,伍子胥已年迈昏聩,伍封草包一个不足为虑,附着于他的爪牙们无伍氏的能耐,可一并铲除之,到那时我可以放心地将大周的奇丽河山交付到友儿手上。”
夜华用力点头,“理应如此啊。”
立在船头的姬夫差转回身,沐着河风对夜华微微笑开,一双凤目熠熠流光生辉,“我改变计划了……如果不曾遇到阿施,我这一生便按部就班地如此度过,为祖上传下的这片基业,为姬家子子孙孙的荣华殚精竭虑,可是我如今有了阿施……”
他想到刚才出家门的时候,施施装做不在乎的样子捏着帕子出神,连送他出门都不肯。
可是他临出慧园的大门不经意地回头,发现施施的小脸贴在半透明的窗棂子上,眼巴巴地张望他的背影,他的心当时就痛了,“阿夜,你不懂施姬对于我的意义……我想早些把肩上的重担卸给友儿,给自己多一些岁月陪伴心爱的女人,以后再不让阿施一个人守着寒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