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吴王殿下未登王位,还是吴国世孙,在伍相国家的庄园中遇见十五岁的清姬;那时清姬正在逗弄表哥伍封送给她的一只黄颈鹦哥,听见舅父唤她的名字,便愕然回首,只见春日暖阳之下:绿草地、垂杨柳、一团团的桃李开得如云如雾。舅父的身边有位白衣如雪的少年公孙手牵白马,脸上的俊朗笑意足以温暖少女一生的梦境。
现在的景像何其相似啊,吴王殿下今日一身白色便袍,长发未冠,身后那一头墨缎般的发丝随风飞扬,长身玉立挺秀琼枝,仍是五年前她初进宫时所见的俊朗少年模样。
对面那名女子正值豆蔻年华,身着浅绿色的纱衣如云似雾,襟上数枝粉色梅朵地泛着银红的光泽。裙摆上的轻纱被湖面上的水气拂动,在身后轻轻扬起……无须走近也会感受到那女子眼光中的万般风情。
好一幅俊男美女画入春景的佳作!
此时此刻,吴王殿下还记得是邀她来花园共游的么?还记得当初曾对她发下一世恩宠的誓言么?
清夫人鼻头作酸,转脸对身边的宫女嘱咐道,“你过去给主君禀报一声,就说是本夫人略觉疲惫,想告罪回宫休息。”
小宫女应着诺走上前去,吴王听完宫女来报,便点点头,交待木桩一样杵在亭子边的苏眉和苏秀,“你们两个快陪着清儿回莲月宫,好生照料着。”
两位侄娣难得有机会亲近吴王殿下,居然被突然冒出来的狐媚子给抢了去,心里实在是气闷不堪,又不敢说不想随清夫人回宫,于是两个人狠狠地剜了两眼郑旦,向夫差行了礼走出境湖亭子。
清夫人见两个姐妹怏怏地出了亭子,知道吴王殿下今天的身心是要留给新看到的这朵花骨朵了,便叹了口气扶着宫女的手往来路上走。
就在三丈开外的地方,负责守护王宫的侍卫官伍封牢牢地盯着清夫人的背影,不知不觉握得手指关节发白,眼中闪过深深的痛惜和怜悯。
“来人,给本王取支玉箫来。”姬夫差兴致大好。
“诺。”
寺人给吴王取来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夫差手持箫管,示意郑旦再奏一遍刚才的曲子,郑旦只弹到一半,吴王的箫声就跟了上来。
郑旦越弹越是心惊:她想起来了,平江岸边那只小船上吹箫与施夷光合奏的白衣少年……那少年就是眼前这位吴王殿下!
吴王听过施姬弹琴、听过施姬唱词儿、而且只听一遍曲子就和了上来……说明吴王殿下对音准极为敏感……日后他若再听到施姬唱歌……那么她方才所说的一切都将是欺君之词!
‘不,不能让施夷光活着离开冷宫!’
郑旦手下拨着琴弦,心里做着复杂的算计,琴声里便变了三分味道:原来的曲调里的轻快洒脱变成凝重和忧虑。
姬夫差眉头微蹙之后,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容,他没放过郑旦神情中的细小变化:这个女子是心思颇重之人,懂得如何设局让男子发现自己的美色才艺,只是她明明是一派丰艳之姿却硬生生装出清雅出尘之气......当真是难得了,比起施姬那个只会咬人的小野猫,这女子显然是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