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救我性命的恩公之女,名叫施夷光;生得甚是出众!子禽兄若是好奇,可上楼去亲眼验证。”
“少伯呀,真不知道你的心肠是不是铁石做的!恩公的女儿也忍心利用……恩公?你是说你与主君归国被刺客伏击那次的遭遇?”
范蠡点点头,黝黑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寒意,“若非施家父女,我范少伯早已变成一堆白骨!”
“你可知是谁下的手?”
“除了伍子胥那个老匹夫,谁还会不惜一切代价置我等于死地?!”
文种默然,伍子胥虽已年过五旬,却是武艺高强,身边有无数高手剑客相护;而且他不为财动、不为色诱,实在是难以找出他的软肋将他除去。
“能杀他的……只有吴王夫差。”文种轻声道。
范蠡展眉一笑,“楼上那八位娇娃若有一个入得吴王青眼,我们再暗中设局,除却伍子胥为时不远矣!”
文种明白他的意思,“妙极!都说海风威力凶猛,流潮汹涌之处,万倾良田瞬时化为荒泽;岂不知最为险恶的乃是‘枕边风’,呵呵!”
范蠡向文种举杯示意,未饮尽杯中黄酒便兴致索然地放下酒樽;不知为何,他只要想到夷光将来会与吴王同榻而卧、相拥相偎亲热无间;胸口就有一种莫名的烦燥挥之不去。
这时候正当吴地的梅雨季节,一天当中几次日出、几次落雨,过了午后,姑苏城内外就完全阴雨连绵起来。
雨滴逐渐紧密,点点滴落在泛着波光的水面上,天地渐渐浑沌一片,不到天色全黑,船上就点亮数盏牛皮灯笼,灯光所至之处都是白茫茫的团团氤氲。
江南的女子生性柔婉若水,听到外面沙沙的雨声响起,想到未可知的前程中将有更多的冷风寒雨,一个个起了思乡之情。
燕鱼向施施絮絮地说起她的母亲——一个温柔敦厚的小妇人。
她母亲从来都是悄声细言,规距守礼,未对夫君和儿女说过一句重话;但是因为小女儿燕鱼被选入越宫受训的事,她和燕父哭闹了许多次……
燕鱼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拿出袖里的绢帕子抽抽噎噎起来。
施施想起自己的父母:记忆中他们总是在争吵,直到施施十二岁那年,他们不用在她面前吵了:施施被送到学校寄宿,父母离婚后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很快各自组织了新的家庭;一年之中他们去看施施的次数用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自小疼爱她的姥爷和姥姥年岁渐老,身体状况越发得不好,被舅舅接到北方城市定居,没有能力再照料她;父母离婚以后,施施对于家的概念就是每年放寒假和暑假的尴尬无措——去父亲家看后妈的假笑还是去妈妈家受小弟弟的白眼?
反倒是施夷光留在这个身躯里的,与父亲施淳相处的点滴记忆,让施施感觉到亲情的含义。
施施暗道,‘以后得想法子把夷光父亲救出来才行啊!施淳也真是倒霉,要不是生了这么个沉鱼落雁、闭月羞月的女儿,也不会遭到这种无妄之灾……’
沉鱼落雁?施施这才想起,她还没见识过‘自己’的长相呢。她打开身后的包裹,凭记忆找到一面小铜镜。
铜镜本来就不够清亮,再加上船上的灯烛昏黄,施施没有看到自己的‘高相素本貌’;但是那个影影绰绰的面容也让她明白,为什么同行的少女多半对她抱有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