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虎在门口应了声诺,几步就不见了人影。
春杏知道阿施向来爱干净,轻手轻脚地把她身下的床单被褥换掉,帮她穿上月事才用的底裤和棉垫子,又小心地拿温水擦施施手上、嘴上的伤口,一边擦着一边心疼地掉眼泪,“阿施姐,我们在楚国做粗活……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也没穿过这些好衣裳……可是人活得好好的呐,不遭罪啊……”
隔着屏风,夫差盯着春杏给施施的掌心抹药用纱布裹紧……好似自己的手上也一抽一抽地痛起来,他想过去抱抱她,可是又不敢……他恨阴险狡诈的卫氏姐弟,发誓绝不会轻饶她们!
可是……真正把她伤成这样、让她痛失孩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恶梦……他分明是疼爱她的,一直是爱惜到心尖上,可是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残忍折磨她?就是因为别的男人触了她的身子?他也想不明白……只觉得现在后悔得想拿剑剜出自己的心来!
“主上,您受伤啦?”跑在夫差对面冷汗不止的田疾医发现吴王胸前的衣襟上有点点的血迹,夫差这才想起自己未穿中衣,胸前的伤痕透过素袍洇出血来。
“无妨,不必理会。”
先前受伤那刻他恼施施对他没轻没重地动手,现在却道她抓得太轻了,若是他也伤得极重,和阿施一样躺在床上起不得身,阿施会不会就此怨恨他少一些?
如果、如果孩子当真就这么没了,阿施肯不肯原谅他?夫差想起施施刚才那种怨毒的眼神,心底一阵阵发寒。
当值的疾医、食医全部都被海总管带到鸣凤宫,医师们轮流把过施良娣的脉息,给出同样的诊断:施夫人的喜脉已无,且心痹之症加重!她本就宫寒体弱,经此意外落胎,此后很难再有孕育子女的机会……
疾医们每说一句,夫差的脸色就灰败一分,不等他们把症候分析完毕,夫差就挥挥手让他们出去,疾医们默然拜退。
西陵风见过易容出宫的夫差,猜到他身世不凡,却怎么也不到他居然是吴国的君主!身为平民百姓的西陵风随着侍卫们走进道道戒卫的王宫不免战战兢兢,但是看到施施手上脸上的伤痕时,他对吴王的一腔敬畏顿时无影无踪!
“施儿,施儿?”西陵风怒气冲冲地质问夫差,“敢问大王,我家徒儿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因何对她处以重刑?!”
夫差知西陵老人心疼爱徒,也不怪罪他的失礼之处,“咳,施姬一时不慎,在桌角碰伤自己……先生还是先行为她诊治吧!”
阿施这腕上的紫痕分明是绳索捆绑、掌心是刀剑伤口、下唇道道齿痕、鼻下青印分明显示她体内还有淤血……任谁再不小心也不可能把自己碰伤成这样!
西陵风自知无权探问王家辛秘,憋了口气先给施施把脉,左右手都候了顿时连连摇头、愁眉不展。
夫差把他拉到屏风外面焦急地问,“如何?你别尽是皱着脸啊?”
“老夫回天无力!”西陵风一声长叹,“她的外伤皆无大碍,只是胞宫受损此后难孕子嗣,且此前怒极伤到心脾经络,有许多不易克化的补品,比如人参胶板都不能再用,以后调养起来难上加难!”
“那本王的孩子呢?真的……不在啦?”夫差喃喃道,没留意到施施已经醒来,听到‘此后难孕子嗣’几个字,两滴眼泪从眼角溢出迅速滚落到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