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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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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福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在透过他的血肉去找那颗被人认为是冰雪铸就的心。

    阜怀尧没有避开她的视线――这个女子从来都是极聪慧的。

    半晌,她才缓缓道:“陛下是天下共主,您想做的,没人可以拦您。”

    “不,”宫灯盏盏明亮,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却带着晦涩的阴影,阜怀尧的背挺得笔直,仿佛坚不可摧,“文人史官的口诛笔伐,朕还是担不起的。”

    花菱福微微愕了一下,旋即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止住了――若真的情到深处,江山拱手相让者,也不或缺,何况只是史书上人死后的浓墨一笔。

    两人默契地拿起筷子,夹起些东西送进嘴里,也不知是不是吃出了味道。

    阜怀尧想起了乾和宫里的那盘辣子鸡,不知阜远舟吃了东西没有。

    “妾身从来不知道,”花菱福看着他,目光晦涩,“您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什么?”天仪帝回神。

    “在思念着某人的神色。”花菱福如是道,不知自己该不该苦笑。

    她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当今的皇后,她的丈夫在她面前公然想着另一个人――一个出色到女人都要在他面前惭愧的男人。

    更该苦笑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别扭或者嫉妒。

    阜怀尧有些诧异,“真的吗?”

    这样的反应显然取悦了花菱福,她咯咯笑了几声,才解释道:“别人也许看不出,但妾身毕竟在您身边呆了那么多年,何况这种事请总是女子比较细心。”

    也太不觉得陌生,在无数次揽镜自照时,这样的表情熟悉得让人发狂。

    阜怀尧微一皱眉心,作为帝王,被人轻易看出心事的感觉可不太好。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阜远舟,那个男子也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但是他只会表现出他知道你能让他知道的事情,不能知道的全然当做不知。

    端宁皇后摇头――没救了。

    “陛下,无论您想做什么,”勾勒出眼线分明的眼眸微微挑起,“妾身只说一句,皇家正统,必须有人继承。”

    就算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是要资本的。

    天仪帝面如止水,身旁的兽头金熏炉中焚满了檀香,袅袅轻烟燃起,缓缓缭绕在他面前,就使得那一张冷峭的面庞显得如同云山雾罩一般,神色不太分明。

    许久,阜怀尧方迎上她的视线,“你想要个孩子?”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没错。”

    “只是孩子?”

    “不,”花菱福眼神一厉,“妾身的孩子,必须是嫡长子。”

    出身尊贵,天子正统。

    她不想再出一个阜崇临。

    天仪帝性冷勤政,只要他答应,她的孩子就是将来的君临天下。

    重重华美织锦下,阜怀尧的小指轻抽,“你不等他了?”

    “不……不等了。”花菱福轻轻抚上自己精致的脸庞,已经成熟,不再有当年稚气的模样。

    犹记当时,竹马廊前弄,青梅枝上红。

    “四年了,从太子正妃到端宁皇后,该来的话,他早就该来了。”

    小绣楼前,一支刻着清荷的木簪子,一条绣了鸳鸯的红荷包,互换到了彼此手里,连心跳都是急促的,仿佛这样就可以地老天荒。

    “人能有多少个四年,何况是女人。”花菱福轻笑,那笑容里不知道是包含了什么,竟像是随时都会碎掉似的。

    最后那一面,那人嘶吼着的悲哀的脸庞,雨中决绝唤不回来的背影,她声嘶力竭的哭声,大红奢华的红嫁衣,默默燃到天亮的红蜡烛。

    荣华富贵,母仪天下,飞上枝头变凤凰。

    那个人竟是从不明白,她要的并不是这些。

    她等累了,她要个孩子,作为她下半生的依托。

    阜怀尧静默了许久,终是轻轻颔首,琥珀色的眸子里冷皑皑一片,几乎可以闻到血腥的味道,“你若想,朕可以让玉衡皇朝,仅有一位皇长子。”

    这是,我能给的全部。

    ……

    夜色清幽,上弦月正挂在树梢,树叶的浓阴挡住了月色。

    月色下,有剑光如电,迅若惊鸿,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急。

    一柄寒光卷出道道华影,蓝衣,银剑,墨发,在夜色中尤其醒目。

    阜远舟练了很久的剑,练到原本有些生疏的手感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

    然后,在某一刻,这一幅画卷似的场景倏然定住,没有束起的乌色长发飞散在身前,跳跃了几下才从脸颊两畔垂下,将他俊逸锐利的五官凸显出来,淡淡的银色的月辉洒落满身,男子宽大的袖摆在夜晚的风中缓缓拂动。

    收剑,还鞘。

    他抬脚,拾阶而上,穿过富丽堂皇的外殿,挥退所有宫人,拂开拇指大的珍珠串成的珠帘,进了大殿深处,青白色的暖玉地面雕着华美的牡丹纹路,层层叠叠的明黄纱帐在夜风中摇曳。

    将剑摆在床头易拿但是绝不会伤到那人的地方,阜远舟摘下发带,解开外袍。

    这些事都是做的极熟练的,他从小生活在冷宫里,德妃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事笨手笨脚的,他自有记忆起就一个人打理一切,顺带照顾德妃,学了武功后,便更不喜人近身了。

    除了阜怀尧……

    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在那个人身边,好像连噩梦都不曾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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