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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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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直被这新任知州吓得全身发毛。

    众家丁虽未练过武功,但见这位新科状元身手了得,心下自也骇然。小红心头害怕,想道:“原来卢公子武功如此高强,以后小姐要与他吵嘴打架,定会给这坏蛋欺负了。”她心下暗自发愁,却不知她家小姐聪明绝顶,精擅驭夫之术,卢云的武功便似宁不凡那般高绝,怕还是给顾大小姐整得服服贴贴、乖顺似羊。

    卢云打开府宅大门,让众人进来,此时前任知州虽已离职,但宫邸里大小家具还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洪捕头老练精干,眼见知州一行人面带倦容,知道他们旅程劳累,便权做主人,命下人张罗酒菜,替他们安顿行李。

    卢云毕竟年少,眼见爱侣在旁,此时又有了自己的窝,只觉欣喜欢愉,大有何事不可为的气概。趁着时候还早,他牵着顾倩兮的小手,四下探看厅房,两人看了一阵,卢云满心欢喜,笑道:“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啦!你这个女主人可得多费些心思才是。”

    顾倩兮睑上微微一红,道:“咱们还没定媒娶亲,我怎能做得你家的女主人?”

    卢云笑道:“等我返京述职之日,我便要向顾伯伯当面求恳,请他老人家将爱女嫁给我。”

    颠倩兮闻言大喜,却不能稍露欢喜之情,当下低声道:“爹爹要是不答应呢?”卢云笑道:“那我只好弃官逃亡,带着你流浪天涯了。”顾倩兮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卢云心头温暖,微笑道:“走,咱们便去瞧瞧房子该如何布置,好歹我这个知州得做个三两年,总得把住处整顿妥善才是。”

    两人信步而行,一路看房观厅,顾倩兮确实聪颖过人,每见一处花草房舍,便有别出心裁的主意布置,卢云笑吟吟地听着她说,心道:“老天爷待我真好,我卢云能有今日,再多的苦难也算不上什么。”二人想到日后的美好日子,心中都是喜乐平安。

    用过饭后,卢云心悬公事,便与顾倩兮同进衙门察看、此时已在夜间,只见公堂上一片黑暗,卢云点上了油灯,就着微光望去,那公堂四下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来官差定是每日打扫,不敢有怠。

    卢云走上台阶,从知州的位子放眼望下,只见视野宽阔,公堂里外钜细靡遗,大小事尽收眼底。卢云微微一笑,心道:“此地日后就是我审案之处了,可得好好干一番事业啊!”

    满面微笑间,自管探看四周,他望向一处角落,忽然之间,身子竟是一颤,仿佛幽暗之处,正跪着一名年轻人,那人仪表堂堂,却又满脸是伤,正用着激愤悲凉的眼神望着自己,好似要说些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往事飞入心头,卢云忍不住热泪盈眶,竟尔怔怔坠下泪来。

    顾倩兮见他好端端的,却忽尔垂泪,忍不住吃了一惊,急急走了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坦么?”卢云不愿多说过去悲惨往事,当即伸袖拭泪,摇头道:“我挺好,你别多心。”

    顾倩兮扶住了他,柔声道:“你快别瞒我了。要有什么心事,只管跟我说,别闷在心里。”

    卢云叹了口气,他眼望堂下,幽幽地道:“以前跪在下头,心里只想,上头坐的官老爷,心怎能那般黑、那般凉?今日走上台阶,真尝了滋味,方才知晓了,原来这台子是那么高、那么远……唉……老百姓跪在地下,官大爷高坐堂上,久而久之,谁不自以为高人一等?坐得越久,眼越花、心越硬、嘴越刁……”他满心感慨,转头望向顾倩兮,道:“我不想变成那样,有生之年,我宁可穷死,我也不要变成那样。”说着握住双拳,身子微微颤抖。

    卢云面带不忍,凝视堂下,一股悲天悯人之意,油然而生。顾倩兮见了他的神情,心中又是骄傲,又是爱怜,她走了过去,在卢云颊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傻子,你这牛脾气永远不变,便算死了,都是这模样,决计改不了。”

    卢云喜道:“真的么?一辈子都是这个牛脾气?”顾倩兮做个鬼脸,取笑道:“看你乐的,笨牛一条,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她见卢云面带尴尬,当下往他背上轻推,嫣然笑道:“先别说这些了,你去堂案坐下,让我看一会儿。”

    卢云不知她所欲为何,依言端坐案后,问道:“像这样么?”顾倩兮微笑道:“再坐直点。”卢云哦了一声,把腰杆挺直了,他呆呆坐着,不知顾倩兮要做什么?待见她眼波盈盈,满是顽皮之意,霎时心下恍然,原来她想看看自己做知州的威风。卢云哈哈一笑,提起惊堂木一拍,喝道:“好一个大胆女子,居然敢戏弄你家知州!”

    却听喀地一响,那惊堂木的声音颇为奇怪,卢云正自纳闷,顾倩兮笑吟吟地走了上来,拿起一只木条,道:“这才是惊堂木,知州大人您拿错了。”卢云脸上一红,心道:“那我拿的又是什么?”他低头一看,却是只砚台,忍不住神色大窘。

    他俩看过衙门,便在长洲城中四下溜达,也好见识一下此地的民情。

    二人并肩走在长洲的路上,眼见偌大的街上满是行人,有的是在此营生的摊贩,有的却是出门游玩的一家老小,人人脸上带着欢容,好似赶集庙会一般,卢美颔首道:“今儿个是十三日,本不该有市集,想那欧阳家财大势大,这才把这长洲城衬得如此热闹。”

    顾倩兮笑道:“你明日不是要给人家祝寿么?怎么都不担心贺礼啊?”卢云双掌一拍,叫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事!”说着掏出钱包一看,惨笑道:“这下槽了,我只带了十两银子出门,等会儿能买什么物事?”

    顾倩兮笑了笑,伸手取出一叠银票,塞在卢云手里,笑道:“别发愁呢?先拿去用吧。”

    卢云慌忙摇手,急道:“这是你的钱,我怎好来使?不成!不成!”说着伸手推拒,顾倩兮听他言语见外,分了彼此,不由得俏脸生怒,娇声道:“你老是这般生份,不如我回北京去好了!”说着把银票往卢云手里一塞,跟着转身便走。

    眼看情人发怒,卢云大惊,忙道:“倩兮,你别生气!”说着拔腿去追心上人,慌张间,手上没抓牢,那银票竟尔落下了半叠,随风飘去。卢云大吃一惊,知道这些银票百两一张,全是顾倩兮的私房钱,自己怎可失落?当下顾不得去追顾倩兮,运起轻功,刷刷刷地连抓了五六张下来,但仍有三张飞了出去,正要去抓,猛见一名獐头鼠目的男子从路边冲来,伸手一捞,已将银票揣在怀中,跟着匆匆走了。

    卢云又惊又怒,喝道:“你干什么!”那人听得叫唤,走得更急了,卢云见那男子已然逃远,当即使出轻功,沿着民房纵跃过去,他轻身功夫着实了得,煞那间便已拦在那人面前。

    卢云双臂伸开,拦住道路,喝道:“小贼!快把银两交出来!”那人却是个无赖子,只见他上下打量卢云几眼,冷笑道:“什么银两啊?你这白脸的在说什么啊?”说着掏了掏耳朵,好似听之不清,闻之不楚,却是一幅死皮赖脸的神气。

    卢云高声喝道:“大瞻刁民!我是此地新上任的卢知州,你偷盗钱财,居然还敢狡赖?快快把钱两拿出来了!”那人打了个哈欠,道:“什么知州知府的,你爷爷我还是皇亲国戚哪!”卢云见此人满面刁顽,一幅有恃无恐的神色,忍不住心中一叹,暗道:“我恁也背运了,以前是民,专门遇上贪官虎狼,现下是官,又专遇这些刁民鼠辈,唉……我的命好苦哪!”唉声叹气之余,忍不住自怜自伤起来。

    那人见卢云兀自不走,冷笑道:“你给闪开点,爷爷我要过去了!”说着便要从卢云身边擦过,卢云如何能放他走,将他一把揪住,沈声道:“拿人钱财,便是罪犯。你若还知错,那便早些交出,本官自可将你从轻发落。”

    那人狂笑道:“拦爷道路,便是该死,你若还识相,那便早些滚开,本爷还可以留你性命吃饭!”这人好生狂妄,却是学着卢云的语气说话。卢云嘿地一声,道:“你这刁顽小贼,一会儿有你苦头吃了!”那人喝道:“放你妈的狗屁!”登即举脚踢来。

    卢云这些时日忙于公事,虽不曾勤练武功,但他授业于陆孤瞻,拳脚岂是常人能比?哼了一声,使出“无双连拳”,一拳便把那人打倒在地,跟着将他扯了起来,喝道:“快把钱财交出来!”那人没料到卢云一个白面书生,竟有这等武艺,不免又慌又怕,正想乖乖就范,忽见路上行人极多,更有不少人往自己看来,他心念一动,陡地狂叫道:“救命啊!杀人啦!强人打劫啊!”

    这叫声凄厉之至,好似给重刑拷打,一旁百姓闻言大惊,立时围了过来,待见卢云抓住了那人,忍不住惊道:“怎么好好一个白面书生,却在这里打人?”一名老者劝向卢云道:“这人是黄贩子,只是地方上的穷人物,没什么油水好捞,你快快放开他了!”眼看无数人群出言指责,卢云忙道:“这人偷盗钱财,理当究办,我怎能将他放走?”

    黄贩子怕众人相信卢云的说辞,张口欲叫,卢云知道此人舌尖嘴滑,若要任他信口雌黄,不免招惹事端,他手上发劲,内力到处,直往黄贩子经脉窜去,黄贩子吃痛不过,登时哀号不已,嘴上自也不能言语了。

    卢云喝道:“还不把钱财交出!”黄贩子惨嚎道:“我交!我交!”说着从怀中取出银票,乖乖送在卢云手上。卢云数了数银票,见一张未少,登即喝道:“现下跟我走!”说着便要押他离开。黄贩子哭道:“这位大爷啊!钱已经给你了,求求你饶我一命,别再押我走啦!”说着只是不依,尽在地下打滚求饶,其状甚哀。

    卢云哼了一声,道:“早些拿来不就没事了,现下才知悔悟,不觉迟了么?”

    耳听黄贩子哭哭啼啼,卢云又是满口狠话,众人心生恻隐,几名老者急道:“快来人啊!土匪当街行抢啊!还要把人押走啦!”十来名年轻人见义勇为,霎时连声呼喝,当场便要开打。

    卢云见群情哗然,醒起自己身在嫌疑之地,难免让他们有所误会,忙道:“诸位朋友!我真是新上任的长洲知州,这人偷盗钱财,逼得我亲自出手来抓,你们可误会了!”众人喝道:“什么知州!摆明是骗人的!”卢云嘿地一声,道:“诸位看清楚了,这是朝廷交付的印信。”他入怀去摸,那知州印信却放在行李之中,不曾随身携出。

    众人见卢云掏摸半天,却拿不出半样印监信物,又看他年纪轻轻,貌不惊人,不信他便是知州,一时叫嚷的更凶了。几名年轻力壮的大踏步地向前走来,立时便要出手教训。

    卢云练有“无绝心法”,精通“无双连拳”,当年曾在西域大战罗摩什百合,出入战场,如同家常便饭,怎会怕几名乡民?只是这些人都是地方良善,总不能个个都打上一顿吧?卢云叹了口气,颇感烦忧,那黄贩子见有机可趁,立时往地下一趴,哭道:“这位大王,求求你把银两还我吧!那是小人娘亲的看病钱啊!”

    原来这黄贩子平日有个外号叫黄蜂子,平生最爱使顺风舵,还有个顺竿子往上爬的绝妙功夫,他见众人都有怀疑卢云之心,当下便来个苦肉计,也好让众人毒打他。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卢云生性聪颖,饱读诗书,战场上遇到了汗国国师,武林好汉,无不能妥善对付,便在庙堂之上,也是一派从容。但他生平最怕这等泼皮无赖,这些人要钱不要脸,死皮赖脸起来,种种无耻法门使出,直是叫人难以置信。

    四周人群见了苦情戏码,纷纷中计,一见黄贩子如此可怜,更是激愤无比,都要找卢云拼命。

    卢云心下惨淡,想道:“好啊!我卢云饱读兵法,今日却被一个三流无赖戏弄,以后我还断什么案?做什么官?”言念及此,直是气馁无比。虽然不愿打人,但总不成平白被人毒打一顿,当下摆出举脚,便要御敌。

    便在此时,身旁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轻声道:“大家先别打人,惹出人命来可不好。且让我来问个明白,一会儿也好去报官。”卢云听这声音似是顾倩兮所发,心下大喜,忙转头去看,果见是顾倩兮出面说话。正要对她解释,却见顾倩兮连使眼色,叫他不要相认。卢云明白心上人有意为他解围,当下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围观众人见顾倩兮貌美如花,又似官家小姐的气派,料来是个有见识的,一时都安静下来,也好让她过来问话。

    顾倩兮笑吟吟地上前,问向黄贩子,道:“这位大叔,您姓啥名谁?给人抢了多少银两?可要我为你去报官?”黄贩子见顾倩兮貌美,登时面露淫笑,说道:“小人姓黄,是本地的摊贩。”顾倩兮点头道:“原来是黄大叔。”说着朝卢云一指,又问道:“黄大叔给这恶霸抢了多少银两?”黄贩子随手乱抓银票,哪记得清,便道:“我也记不得了,反正有好几百两。”

    旁观众人听得此言,忍不住议论纷纷,都觉不可思议。顾倩兮皱眉道:“连少了多少两银子也记不得,一会儿怎么替你报官啊?”

    黄贩子心下暗惊,忙道:“反正是那种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大概是掉了三两张吧!”顾倩兮掩嘴笑道:“阁下好坏的记性,连带了几张银票出门都不记得。”黄贩子心下起疑,怕她是卢云一路的,急忙喝道:“老子给人抢了,却还要你这婆娘来笑上一句两句,这成什么体统?”卢云听他说话无礼,登时大怒,顾倩兮忙向他使了个眼色,要他稍安勿躁。

    只听顾倩兮问道:“这位大叔先别动气,小女子只是来问上一问,全没恶意的。”她笑了笑,又问道:“不知大叔是做什么营生的,如何在这夜间带着几百两银票出门,那岂不危险得紧?”卢云微微一笑,知道顾倩兮已然说上要紧处,只是自己处在嫌疑之地,便有天大的口才也使不上力,只好看心上人的本领了。

    那黄贩子给顾倩兮一阵质问,却是全然回答不出,只得哼道:“老子做啥营生,却关你这婆娘什么事了!”一旁众人叫道:“黄贩子是城里卖果子的!”顾倩兮奇道:“卖果子要带几百两银票出门?敢问这位大叔是去买果园么?”众人听顾倩兮说得有理,都是问道:“是啊!黄贩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黄贩子深怕事机败露,佯怒道:“爷爷方才说了,我娘近日身子不适,一会儿我便要替她抓药去。怎能不多带些银两?”顾倩兮笑道:“时候这么晚,银票兑不了现,您不怕找不开么?”黄贩子喝道:“你管老子这许多?老子高兴去买老山人参回家进补,你管得着么?”

    顾倩兮连着几个题目问下,已将种种不合情理处点了出来,众人本来同情黄贩子的,此刻都转为疑心。顾倩兮微微一笑,正要点破他的伎俩,忽听一名老妇朗声道:“儿啊!这般晚了,你不回家来,怎还在路上寻人相骂?”这声音雄浑有力,只震得众人耳中鸣鸣作响,黄贩子转头一看,猛见那女子身形壮硕,正是他娘亲,他陡见老母,只吓得张口欲叫,跟着急使眼色,那老妇却是不解,只是奇道:“你乱眨眼睛做什么?今日果子生意坏么?”

    顾倩兮察言观色,笑道:“这位可是黄太夫人么?她气血红润,身子看起来好得很哪!”黄贩子呸了一声,正要说话,郡老妇看了顾倩兮一眼,忽地打了黄贩子一个耳光,喝道:“你这死小子,是不是又乱摸人家漂亮女孩儿了?上次才打过你,可又手痒了?”

    黄贩子吃痛不过,大声道:“娘!你身子有病,怎么不在家里休养哪!”

    那老妇气急败坏,暍道:“我有什么病?你这不肖子居然敢诅咒娘亲?我打烂你这张臭嘴!”说着追打过去。眼见黄贩子给他娘压在地下毒打,众人已知他在讹诈钱两,忍不住都感好笑。正闹间,洪捕头已闻讯赶来,他见众人围住了卢云,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上前跪地,朗声道:“知州大人在上,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大人重重责罚!”

    洪捕头何等威风,众乡民谁不认得?待见城里堂堂的捕头老爷一股脑儿跪倒,又称这位白面书生做知州大人,才知卢云真是此地新任知州,霎时之间,一众乡民无不吓得魂飞天外,几名老人适才随着叫骂,此刻只是面无人色,飕飕发抖,不知会否给人押进衙门毒打。

    卢云尚未说话,洪捕头已然满脸火气,他站起身来,怒目望向众人,大声道:“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这位便是方来此地上任的知州卢大人,咱们长洲何等有幸,却让圣上钦点的状元郎过来任官,你们怎么有胆犯上?还不快快跪下求饶?”

    众百姓闻言,急忙跪地叩首,哭道:“小民不知大人驾临,还请恕罪啊!”

    卢云是个读书人,一看众乡民跪了,哪里还有脾气?再说他们见义勇为。虽然卤莽,却也是一片善良之心,忙道:“诸位乡亲快别这样,不知者无罪,请各位起来吧!”说着亲自上前,一一扶起。

    众乡亲看他举止有礼,与寻常官员的趾高气昂大不相同,忍不住都是啧啧称奇。

    洪捕头拿住那黄贩子,强押下跪,大声道:“启禀知州,此人偷盗财物,满嘴狂言,罪不容诛!还请知州大人重重责罚!”黄贩子的娘亲站在一旁,吓得跪地大哭:“这孩子一时见财起意,请知州大人饶命啊!”说着叩首不止,其状颇哀。

    此时黄家母子吓得浑身发抖,卢云却不说话,他低头细望,只见两人衣服上打着补丁,母子两人肤色黝黑,想来平素日子确实辛苦,这才见财起意,生出小贪念。

    卢云心下微起怜悯,寻思道:“这人本性未必便坏,我若重罚于他,反倒毁了他的一生。”他自己曾经沦为逃犯,关过大牢,明白里头的黑暗,断案自是谨慎万分。沉吟半晌,才道:“黄贩子犯行不大,只是过于贪财,本宫便罚他清扫长洲大街半年,早晚各扫一回,日后洪捕头若见街上有半张果皮纸层,便找这黄贩子是问。”

    洪捕头听这责罚甚轻,忍不住咦了一声,先前卢云给黄贩子连番恶整,差点给众百姓毒打,料来定要大肆报复,以泄心头之恨,哪知便这样不痛不痒地了事。洪捕头颇经世故,已知这位知州大人面冷心热,是个善良之人。当下躬身回话:“大人放心,属下定会照办!”

    黄贩子母子听了责罚甚轻,急忙跪地道谢,感激恩德。卢云将黄贩子一把拉起,谆谆嘱咐:“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日后取财当有正道,若再给我抓到类似情事,定会重罚不贷。晓得了么?”黄贩子感激涕零,忙道:“不敢了!小人以后便扫街时捡到银两,也会送到衙门里报官。”

    卢云微微一笑,道:“好了,你可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们母子俩这就去吧!”

    眼见那黄贩子给他娘捏着耳朵去了,料来回家定要给重重毒打三十大板,卢云与顾倩兮相视一笑,先前小小的不快登即抛到九霄云外。

    卢云摇了摇头,苦笑道:“枉我饱读典籍,自称精通兵法,却连个刁钻顽民也治不住,嘿!真让你笑话了。”顾倩兮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快别这样想了。读书本就不是做官,两件事大不相同,便像常打胜仗的名将,也不一定懂得百姓的机灵心眼。你那么聪明,日后经一事、长一智,阅历多了,这些琐事定能慢慢通晓。”

    卢云微微点头,正要回答,却听身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一人悄声道:“这位小姐好厉害,不让须眉呢。”又听一人笑道:“看她那么美貌,以后定是咱们的太上知州……”

    卢云一愣,急忙看向四周,只见十来名百姓躲在四周,笑吟吟地盯着他俩围观,好似看戏一般。看来这些乡民对他这位知州大人颇为好奇,又见他没甚脾气,这才生出胆子过来偷窥,果然便听闻精彩对答了。

    卢云与顾倩兮对望一眼,两人神色微窘,都感尴尬。

    一旁洪捕头赶将过来,大声喝道:“大伙儿闹什么?不想要脑袋了吗?全给我回去啦!”众乡民怕这捕头远甚于知州,听了暴喝,这才大笑而散。

    眼看众人散去,洪捕头也躬身离开,卢云登时哈哈大笑,他向顾倩兮躬身行礼,拱手道:“多谢太上知州救命之恩,小民卢云这厢有礼了。”顾倩兮脸带晕红,道:“你哪学的这么不正经,快别胡闹了。”卢云笑道:“大人没叫平身,小民焉敢妄动?”

    顾倩兮啐了-口,正要再说,忽听远处传来一名少女的声音,纳闷地道:“这不是卢哥哥吗?怎么在这里弯身哈腰,欠了人家的钱吗?”

    卢云没料到还有人窥看,脸上一红,急忙直起身子,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向前来,看她面容秀丽,正值芳华,脸上却又带着一抹顽安笑容,竟是娟儿来了。

    卢云陡见故人,登时大喜,笑道:“不是娟儿姑娘么?怎么到江南来了?”娟儿笑吟吟地道:“我是随师父来玩儿的啊!”卢云颔首道:“原来尊师也到了,那可真是贵客。”

    娟儿笑道:“不说这些了,倒是你卢参谋武功高强,不去大战西域番僧,怎也跑来江南啊!”卢云听她提起往事,不由得微微一奇,他在西域之事,向来少有人知道,不知娟儿是从何得知的,他微微一笑,道:“这说来话长了,你怎会知道我从军之事?谁同你说的?”

    娟儿嘻嘻一笑,道:“是秦将军啊!那时咱们一起去华山,路上他说了你好多事迹呢?听说当年卢哥哥在西疆好生勇猛,连番出生入死,打得番僧落花流水,实在厉害哪!”

    卢云听她夸赞自己:心里甚是受用,他脸上笑眯眯地,眼角便往顾倩兮瞄去,要看她是否面露惊叹。果见顾倩兮面带微笑,也在专心倾听。意中人在旁,卢云便想多谈当年英雄事迹,当下笑道:“姑娘过奖了,战场上马革裹尸,本分而已。不知秦将车还说了什么?”

    娟儿笑道:“秦将军说得可多了呢?你全都要听?”卢云哈哈一笑,道:“这个自然,你都说吧。”娟儿想了一阵,托着自己的圆脸蛋,侧着脸道:“嗯,还记得秦将军说了好大一篇,说你每天装着一张苦脸,专骗女孩儿家怜惜疼爱,比那个少林寺的杨肃观还坏上十倍,叫我小心提防,别要给你骗了呢。”卢云面色惨白,惊道:“这是什么鬼话?”

    娟儿不去理他,又道:“秦将军还说呢?他说公主跟你相处了几日,便给你骗得好苦,弄得她日日夜夜都惦着你。真有这种事吗?”卢云听她越说越不成话,霎时面色已成惨白,娟儿见他脸色极为难看,皱眉便道:“我说错了么?这些都是秦将军告诉我的啊!”

    秦仲海此时远在京城,遗害却远及长洲,卢云心下惨然,正想请娟儿闭口,忽觉背后两道凌厉眼神瞪来,直如寒冰一般。卢云暗暗吃惊,回头去看,却见一名美貌少女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正是顾倩兮来了。

    娟儿见美女到来,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眼,跟着笑嘻嘻地扯住卢云的袖子,低声道:“卢哥哥,这位姊姊好生美丽,她就是公主殿下?”卢云脸色难看,忙偷眼往顾倩兮看去,只见她笑吟吟地似乎不太生气,但卢云素知女人性子多变,她面上如此,谁知心里在想什么?一时只感心惊肉跳。

    娟儿天性机灵,哪会不懂人情世故,纯是故意恶整了,她见卢云面色凄惨,还想落井下石,忽听一名女子道:“师妹又胡闹了。真是越活越回去,直跟咱们阿傻一般。”众人听这话声颇有教训之意,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艳光四射的美女盈盈走来,正是师姐艳婷。

    只见艳婷背后还有两名男子,一人坐在马上,脸上罩着人皮面具,正是青衣秀士,另一人样貌非凡,站在白马之旁,却比青衣秀士还高了半个头,体型可说魁梧至极,但脸上却挂着一幅难看的傻笑,只不知是谁。

    艳婷走了过来,问向娟儿:“怎么样?找到歇脚客栈了么?”娟儿方才只在胡闹,哪有空找什么客栈,她嘻嘻一笑,指着卢云道:“没找到客栈,倒找了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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