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公主与卢云攀上悬崖,连番击退强敌,总算平安无事,便各自在崖上安歇。好容易熬过第一个夜晚,到了第二日早,卢云情知尚未脱险,便起了个大早,察看有无逃生道路。
清晨时分,山顶上自是极冷,卢云见公主尚未起身,知道她这些日子饱受惊吓,想让她多睡会儿,便不去叫唤,只自行攀上一处高台,眺望此处地势。
极目看去,只见此处悬崖三面凌空,只有东面紧邻一处高原之旁,中间却隔了一道峡谷,约莫二十丈远近。卢云望著峡谷,心道:“我若能带著公主跳将过去,便有再多番人,那也不怕了。”但对面高原距此足有二十来丈,天下间有谁能一跃而过?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眼看难以逃走,只好加强防御了。卢云细看地形,算来敌人若要攻打此处,定会从西北两面山崖爬上,便把两处山岩挖松,只要敌军再次爬上,必会失足跌落,摔死山下。
他自知东面山巅乃是最後防守之地,便细细布置陷阱,先将若干大石架起,高高堆起,下头垫以枯枝,只要将枯枝抽走,大石便会滚落,定能杀伤不少。另捡崖边险恶处作手脚,在险处泼水成冰,撒上泥土,将之伪装成一片平地,只等敌军一来,便要他们好看。
卢云心下了然,倘若这些陷阱全数用凿,敌军还不退去,只有往那宽阔至极的峡谷一跳,至於生死存亡,只好听天由命了。
一连几日,卢云都在挖弄山崖,制作陷阱,费心思量脱身之道。但公主却逍遥快乐,一会儿往山洞里搬过圆石,说要当作桌椅,一会儿又打扫布置,将洞里装点得美仑美奂,好似甚为开心。有时卢云打来雪鸡,公主更主动学著烤食,好似每件事都让她兴味盎然。
卢云看在眼里,心中想道:“这公主当真怪异得很,明明死在眼前,却还有心思玩耍,皇家之女,果然不同凡人。”但无论如何,公主这般开心,却远比愁云惨雾,坐以待毙得好,心念於此,也就坦然了。
在这深山荒岭中,两人朝夕相对,捕鸟为食,虽说一个金枝玉叶,一个穷困潦倒,但性命攸关,谁也不知能否活著下崖,便也渐渐少了无谓拘束,卢云与公主说话时,慢慢不如先前拘谨,公主与他说笑,他也敢应上几句。有时卢云回想起公主在中原的尊贵,对照今日的言笑晏晏,直有恍如隔世之感。
这日傍晚,公主拉著卢云,要他看自己的精心杰作,卢云走进山洞,只见地下摆著奇石怪岩,有若庭院,石壁上挂著些树枝,却如窗花一般,他哑然失笑,说道:“殿下还真能苦中作乐,臣甚是佩服。”
公主摇头道:“谁说我苦中作乐了?我喜欢做这些事呢!”说著摸摸亲手布置的岩石树枝,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
卢云微微一笑,想道:“这公主平日定是给皇上管死了,难得有自己的住所,便来胡闹一番。”
公主见他嘴角含笑,便问道:“卢参谋,你喜欢我的布置么?”
卢云尴尬一笑,道:“殿下的巧思当然是好的,只是这些杂事太过劳累,下次若要布置,不妨让臣代劳吧。”
公主忽然轻轻叹息,转过头去,幽幽地道:“下次?还有下次么?”
卢云见她伤心,想她定是忧心番僧来攻,忙道:“殿下莫要担忧,臣便算性命不保,也会让殿下平安离开此地。”
公主轻叹一声,她缓缓坐在炕上,轻抚自己亲手铺上的乾草,叹道:“离开这儿?去哪儿呢?”
卢云应道:“离开这儿,自是回中原了。眼前帖木儿汗国大乱,我看公主的亲事很难安排,只好先返回中原再说了。”
公主听他这么一说,双目透出喜悦的光芒,便往卢云看了一眼,但随即满脸晕红,又低下头去。
卢云见她神色颇不寻常,不禁心下一凛:“这公主神情好怪,难道是病了么?”
正想出言相询,忽听崖顶传来轰隆一声,却是有人触动了陷阱,卢云无暇细想,急忙道:“公主你在此躲避片刻,我出去看看!”
正要出洞,却听洞口传来一个阴侧侧地声音道:“银川公主,区区几个陷阱奈何不了人的。快请出来吧!四王子等著见你呢。”
卢云与公主脸上一齐变色,方才听得陷阱触动,须臾间这人却又倏忽而至,看来武功高得出奇,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卢云挡在公主身前,低声道:“公主莫慌,咱们一起冲出去。”跟著搂住了她的纤腰,随时准备冲出。卢云举刀在手,向洞外喝道:“是什么人在此大呼小叫,公主圣驾在此,怎敢惊扰!”
只听洞外一声长笑,跟著走进一人,那人头顶光秃,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身穿深红袈裟,手中握著念珠,却是一名中年僧侣,想来方才便是那人说话了。
只听他道:“小僧乃是帖木儿汗国大僧正,法号罗摩什,奉四王子之召,前来请公主下山。”说著双手一摆,竟是伸手肃客。
卢云冷笑道:“这位大师,银川公主乃是我朝的公主,便是太子要见她,也需三催四请。你家四王子不过是个小小番王,凭他区区一句话,便想请动咱家的公主么?”
国师罗摩什笑道:“这位将军说得是什么话?四王子只是仰慕公主大名,早思拜见,岂有他心?自来两国交往,都是平等相待,不知阁下何以如此自高身分?”此人说得一口流利汉语,再加口才便给,看来学养大是不凡。
公主听他说话温文有礼,不似那几名番僧的粗鲁恶俗,便请卢云退开,说道:“深夜之中,本宫不便见外人。无论是王子也好,可汗也好,碍於礼教,本宫都不能相见,否则岂不让人背地讥讪?为了本宫的名声,也为了四王子的声望,还请国师自回吧。”
那喇嘛原本装著一幅有道高僧的模样,有意卖弄口才,谁知公主这几句话甚是厉害,登即堵住他的嘴,教他难以接口。他尴尬一笑,道:“公主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当前兵荒马乱,四王子怕你有什么损伤,便命我将公主早些接回。公主万万不可自误。”
卢云冷笑道:“兀你这和尚,说话何以如此无耻?明明便是前来劫驾,何必说这些无聊言语?这就上来动手吧!”
罗摩什合十道:“施主所言差矣。公主若不听从小僧劝告,眼前只有两条为难路了,只怕公主承受不起。”
卢云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公主道:“什么为难路,你倒说来听听。”
罗摩什道:“便算公主这次得已逃离大难,只怕日後仍要与喀喇嗤亲王成亲,此人无聊无耻,公主已然见过。想公主花样年华,却要与这人成亲,这却如何使得?”
公主叹息一声,道:“别说这些了,第二条路呢?”
罗摩什道:“第二条路更是艰难。倘若公主一昧与四王子作对,不肯喝这杯敬酒,照四王子的性子,必将公主火焚而死,祭拜我国战死边疆的英雄。那是更加可惜了。”
卢云大怒道:“大胆番僧!居然敢出此言,眼里还有天朝王法吗?”
公主叹道:“这位大师,除了这两条路,本宫别无选择了么?”
罗摩什微微一笑,道:“公主不必担忧,只要公主能随小僧而去,小僧非但保住公主的性命,日後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卢云与公主对望一眼,都不知他“不可限量”四字是何意思。
罗摩什看出他们的疑惑,便自一笑,道:“眼下我们四王子便要登基即位,接任可汗,照小僧的意思,公主何不趁势嫁给吾皇?公主此次西来,只是奉命和亲,说的难听些,大汉天子本就不在意公主嫁的是什么人,只要能使中国边境安稳,他便放心了。我主四王子英明有为,年少英俊,远非喀喇嗤亲王所能相比,还请公主深思。”
公主脸色一变,想不到四王子居心如此,居然想趁势接收乃兄未过门的妻子,无论这个达伯儿罕多么差劲无聊,她也不能做这等变卦逆伦之举。只听她森然道:“国师所言差矣,本宫虽只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礼法教养,自来兄嫂不可戏侮,四王子叛逆在先,已是万分不该,现下又要据嫂为妻,这是何等失德之事,本宫宁愿一死,也不能答应。”卢云听了这话,不禁暗暗喝采:“好一个银川公主,无怪天下百姓对她如此敬爱仰慕。”
罗摩什摇头道:“公主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中国百姓合计合计啊!四王子大军开抵玉门关後,便要杀入中原,据土为王。你若是做他的王妃,日後中国军民的待遇定然好上许多。”
卢云听了这话,不禁大怒,喝道:“胡说八道!玉门关守军五万,屏障天险地势,岂是你们区区几万军马可以打破的!”
罗摩什淡淡地道:“天命在我四王子,日後他入主中原,称霸当世,你便知道厉害了。”
卢云与公主听他语气满是自信,不由得对望一眼,心下都是暗自骇异。
罗摩什微微一笑,道:“我言尽於此,这就请公主随我走吧。”卢云跳了出来,沈声道:“你想带走公主,要看你本领是不是够得上。”说著挥动手上弯刀,傲然看著罗摩什。
罗摩什摇头道:“可惜啊可惜,既然好言相劝不成,小僧只有得罪了。还请两位小心了。”
只见他缓缓伸指出来,朝卢云点去,招式平庸至极,指上更是全无力道。卢云不知他有何玄虚,当下举起弯刀,往他手指削去,堪堪砍到罗摩什手上,却见他屈起指头,轻轻往刀上一触,只听“当”地一声大响,弯刀忽尔碎裂,跟著一股奇异的阴劲传向卢云掌中。
卢云心中讶异,他曾与卓凌昭、安道京等人对招,也曾中掌受伤,却不曾被这等怪异阴劲袭体,他见这番僧武功怪异,当下深深提起一口真气,跟著掌上发劲,想化解掉敌人的阴劲,谁知那阴劲虽然微弱,但却凝聚一点,有如尖针,卢云连连使力,却是消之不去。忽然掌中一痛,那阴劲更是穿入掌心,硬往卢云体内钻了进去。
罗摩什叹道:“施主太过托大了,居然硬接本座的『幽冥玄气』,和尚虽无杀人之意,但施主却要因此而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说著口中竟念起“往生咒”,已然开始替卢云超渡,真可说是傲慢至极。
这个罗摩什的武功乃是吐番国一路,名唤“幽冥玄气”,擅以阴劲伤人,武功家底与杨肃观等人遭遇的番僧大致相同,那时韦子壮便曾骇异於众僧的指力高强,杨肃观更以几名番僧的指上功夫厉害,足与少林“大力金刚指”相匹敌,足见这“幽冥玄气”的威力。只是郑州所遇的几名番僧乃是眼前这罗摩什的徒子徒孙,此刻卢云不幸遇到这个宗师人物,恐怕性命堪忧。果然甫一接指,罗摩什便开始为他超渡,可说自信之至。
卢云面色铁青,只觉那内劲如同毒虫般地钻入经脉,说不出的痛苦难熬。这武功便如昆仑山的绝招“剑蛊”一般,也是以阴劲裂心破肺,杀人於五脏六腑间。若是伍定远在此,定会知道厉害,绝不敢与此人硬拼,但卢云江湖阅历甚浅,如何识得?性命已然堪虞。
一旁公主见他神情痛楚,更是惊叫连连,拉住了卢云的手臂。卢云深怕阴劲传到她身上,便轻轻一挥手,把公主推了开来。
卢云只觉那阴劲甚是怪异,直延“手太阴心经”往上钻来,所过之处,无不难受酸麻,看来不多时,一等转入心脏,便会裂心而死。卢云不干束手待毙,他提起内劲:“无绝心法”登地发动,要知他这心法乃是自创。虽然尚有若干缺陷,但以威力而论,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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