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肃观听到此处,忍不住心下暗惊,寻思道:“这陆爷说话好生奇怪,到底什麽叫做天下气运?他又要带什麽人出来?这到底是什麽意思?”他隐隐约约觉得怀中羊皮与亭里的谒语有关,但片刻间却又参不到其中的窍门,一时苦苦思索。
正想间,忽见“百花仙子”往他走近几步,神情鬼鬼祟祟,不知意欲如何。杨肃观神疲力乏,难以动弹,要是她起意抢劫羊皮,那也莫可奈何了。
忽然“百花仙子”伸手出来,竟是塞了粒丹药在他口中,杨肃观吃了一惊,正想吐出,却觉那药清凉,一入口中,头晕立减。胡媚儿低声道:“杨大人,咱们打个商量。我已把解药给你吃了,等你神功恢复,定要救我一命,带我离开此处!”双龙寨众人正自交谈,浑没注意他二人的行止。
杨肃观缓缓地道:“羊皮呢?还想要吗?”胡媚儿嫣然一笑,说道:“想是想,但现下性命危急,那个土匪头武功高得出奇,看他们那幅模样,八成会杀我愤,我还是保住性命要紧。”胡媚儿是个心狠手辣,爱恨分明的女人,爱她敬她虽然讨不了什麽便宜,但恨她咒她却只有死得惨不堪言,适才郝震湘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星光下胡媚儿美丽的脸庞上尽是狡猾的神色,但杨肃观别无选择,只有轻轻地点头,道:“好吧!我还有朋友中了的毒,等会儿把解药一块交出,我自会助脱险。”胡媚儿嘻嘻一笑,道:“看在你待我好的份上,便依你的了。”说着竟又在他脸颊上一吻,杨肃观嘿地一声,想要推开他,却少了气力,只有任凭她轻薄了。
胡媚儿正自含情脉脉,忽听那陆爷道:“离叁更还有些时候,总不能在这乾耗着!现下便来为民除害吧!”胡媚儿闻言大惊,与杨肃观对望一眼。那解滔伸手一挥,数千骑兵慢慢聚拢,往众人靠去。
安道京脸上变色,心道:“真是倒楣!要是刚才不捅郝震湘那刀,凭着我们两人合力,定能杀出重围!看来什麽都完了!”他回头看去,只见残馀的锦衣卫部属都蹲在地下,不住发抖,显然害怕至极。
杨肃观见势头不好,他虽不是锦衣卫一夥,但也是朝廷命官,这些土匪强盗视官如仇,杀害朝官如同家常便饭,到时若被他们押上山去,就算留得一条性命,师门颜面必也尽失,当下急急运转神功,使药力加速。
安道京忙道:“诸位大哥,我们的买卖还没做完哪!我还有一个大密奉告啊!”解滔拔出腰刀,不耐烦地道:“有话快说,有屁便放,像你这种狗官,我是看一眼都嫌烦!”安道京慌道:“是,是,小人这就说啦!”他咳嗽一声,心道:“我其实所知甚少,只晓得叁更时有一幅什麽狗屁图出来,这种荒诞不经的话很难骗人相信,却要如何是好?”解滔走上两步,喝道:“你说是不说!”安道京灵机一动,指着杨肃观,叫道:“这人身上有一件宝贝,只要把东西拿出来,站到凉亭里,叁更时真相便会大白啦!”双龙寨等人听了此言,无不心下一凛,纷纷转头朝他望去。
杨肃观此时毒性已解了大半,但要运剑伤敌,仍是不能,听得安道京这麽说,知道他要嫁祸自己,心下暗怒,眼见双龙寨的几个人朝自己走来,他不愿示弱,自行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少林弟子杨肃观,拜见双龙寨陆先生。”他刻意运使内力,语声嘹亮,声闻数里。
众人都是一惊,想不到这样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其实杨肃观只是藉此发声求援,希望灵定等人及时赶到。
陆孤瞻听他自称少林弟子,当下微笑点头,说道:“原来是少林门下,你祖师爷天绝僧可还好吗?”他见杨肃观年纪轻轻,不知他的武功乃是天绝亲传,便以祖师爷之称相询。
杨肃观道:“多谢陆先生问候,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骨健旺,一切安好。”众人听他以师父称呼天绝僧,无不讶异,解滔奇道:“师父?天绝僧是你师父?”杨肃观点了点头,道:“正是。天绝神僧乃是家师,我与灵字辈诸位高僧平辈。”陆孤瞻吃了一惊,奇道:“想不到少林天绝竟有传人,那可是大事一件!”一旁安道京见杨肃观自承身分,连忙趁火打劫,道:“他岂止是天绝传人?此人还是当今内阁大学士之子,本朝兵部职方司的杨郎中哪!此人乃是一大奸臣,你们千万别放过了他。”他猜想这群土匪必定恨痛朝廷命官,便揭穿杨肃观身分,让他们自相火并,到时便有逃命希望。
陆孤瞻哦了一声,打量杨肃观几眼,说道:“原来阁下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嗯,这职位向来为征北都督办事,照理说,你该是柳昂天的手下。”杨肃观心下一奇,想不到陆孤瞻对朝廷之事如此熟恁,不知此人在干土匪前是何来历。
解滔低声禀告,说道:“江湖上有言,都说柳昂天手底下有两人甚是了得,一人名叫秦仲海,外号叫做『火贪一刀』,另一人叫杨肃观,人称『风流司郎中』,合称『柳门二将,文杨武秦』。这两人武功了得,近几年名气响亮,连东厂也怕他们叁分。”陆孤瞻点头道:“好一个『风流司郎中』,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杨肃观万万想不到对方识得自己,拱手道:“好说!好说!”安道京见他们竟然寒暄起来,深怕挑拨伎俩无用,急忙道:“这人身上带着宝贝,你们赶快搜出来!要解开这凉亭的谜底,非要他身上的东西不可!”其实他也搞不清楚羊皮的来历,便来胡言乱语一番,只要能拖延一时半刻活命,也算不坏。
陆孤瞻微微一笑,道:“究竟阁下身上带的是什麽物事?可否借来一观?”杨肃观道:“此物乃是本朝征北大都督亲手所交,在下职责所在,恐怕有些不便。”陆孤瞻微笑道:“杨兄如此说话,不也太过见外了?我过去与柳大人颇有渊源,如今不过是相借片刻,看完便还,杨郎中又何必小气?”杨肃观摇头道:“在下身受重托,恕难从命。”陆孤瞻淡淡地道:“我敬重杨兄是位难得的好官,本不想为难你,但杨兄一昧地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教我齿冷了。这样吧!与其我们杀个血流成河,不如打个赌!你说如何?”杨肃观依旧摇头,说道:“在下生性胆小,从来不与人对赌。”陆孤瞻哈哈一笑,说道:“杨兄这般胆怯,以後要如何在朝廷上混?你若与我对赌,赢了你只管走,谁也不会拦你,若是输了,嘿嘿!那也坏不到哪去,不过是把东西交出来而已。”杨肃观哼了一声,说道:“如果在下坚持不赌呢?”陆孤瞻大笑道:“你若是不赌,这里叁千兵马都要取你的命!”看来赌上一局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坚拒不从,只怕万军杀来,立时横就地。
杨肃观嘿地一声,情知别无选择,只得说道:“好,我便陪阁下赌上这局,不过规矩如何,你且放下话来!”陆孤瞻笑道:“好一个杨郎中,这才爽气。你赢了,只管走人,你输了,我也只不过取物一观,依旧放你走路,如何?”杨肃观点头道:“阁下很是大方。”陆孤瞻微笑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的东西要是我瞧得好了,便往包袱里一放,那是不会还你的,这你心里要有个底。”杨肃观点头道:“这个自然!却不知咱们要赌什麽?”陆孤瞻道:“赌什麽?嘿嘿!我这个赌局一不讲运气,二不用作弊,大家凭手上真工夫较量便是。”杨肃观虽在困顿间,仍不失架式,当下傲然道:“莫非阁下要考较我的剑法?”陆孤瞻哈哈一笑,说道:“杨兄是少林天绝的弟子,剑法乃是阁下所长,我又何必自找麻烦?”说着往凉亭一指,说道:“那处地方名唤『神鬼亭』,我在亭里放上些东西,先拿到的便是赢了,如此可好?”杨肃观点头道:“也好,阁下既要考较我的轻功,少林弟子也不见得弱了!这就来吧!”陆孤瞻笑道:“倘若只是这般比法,怕显不出杨兄的绝世武功来!”他指向“百花仙子”,说道:“胡姑娘,我要借你银针一用。”胡媚儿一愣,说道:“什麽意思?”陆孤瞻道:“从此处开始,一路在地下插上银针,直到凉亭之畔为止。”胡媚儿虽不知他所欲为何,但形势比人强,当下不敢多言,只有照办。她拿出锐利至极的毒针,沿途插在地下,众人见那银针细若发丝,隐隐泛着蓝光,显然剧毒无比,都是心下发毛。
陆孤瞻道:“我把东西放在凉亭之中,谁先拿到谁先赢,不过有个规矩,身子不可沾地。若要身上任一处碰到地下,便算是输了。”杨肃观一愣,道:“若是身上衣物碰到地下呢?”陆孤瞻道:“一般的算输,便是毛发衣带,足履头冠,都不能着地。”众人见此处距凉亭有数十丈之遥,都觉此言不可思议,陆孤瞻见众人面带讶异,便微微一笑,道:“不过天下虽大,也没人练得这等的好轻功,为此我特地容情,如果人在半空,支撑不过,便可在『百花仙子』的毒针上踩个几下,也不算违规,如此可好?”众人见那银针锋利已极,蓝澄澄地甚是怕人,如果硬跳上去,只怕会立时戳穿脚底,何况上头沾满剧毒,刺伤後实在不堪设想,忍不住议论纷纷。
杨肃观嘿地一声,道:“好!在下舍命陪君子!陆先生这就下场吗?”陆孤瞻哈哈大笑,说道:“我若与你比试,岂不是以大欺小?我这人一向公正,绝不会欺负於你。”他伸手一挥,说道:“解兄弟,你下场陪陪杨郎中,好好玩一玩!”解滔大喜,当下拱手道:“谨听陆爷吩咐!”说着束紧衣衫,走下场中。
杨肃观见过解滔的武功,方此人从树上射过一箭,箭法颇见神妙,倒是一号劲敌。他心下寻思:“无论这人武功如何,这局我是赌定了,只要能拖延些时辰,等灵定师兄到来,两边实力旗鼓相当,到时带着胡媚儿逃命,也不见得危难。”陆孤瞻见他低头思量,知道他别有阴谋,笑道:“杨兄啊杨兄,我也是个诡计百出的人,你可别在我面前玩花样!你先把怀中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凉亭之中,先得者胜,拿了东西便走,免得你输了反悔。”杨肃观悚然一惊,心道:“此人果然攻於心计,确实是个厉害角色!”他哼地一声,将怀中羊皮掏出,便要往凉亭走去,寻思道:“我且想个法子,将这东西掉包。不然便做些手脚也是好的。”陆孤瞻看出他的用意,说道:“不敢劳驾杨兄!这区区的几步路,便由我代劳吧!”说着手上马鞭一挥,直往他手上羊皮卷来,杨肃观连忙转身相避,跟着拔剑出鞘,要往鞭上削去。谁知那马鞭有如灵蛇一般,居然躲开了剑刃,在空中略一弯曲,昂起鞭头,活像一只毒蛇似的。
那长鞭微微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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