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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羊皮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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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侯深怕皇帝有失,自是不依,众臣为此争执不休,都是好生不快。最後先帝圣裁,命武德侯随军同去,但不得担任先锋,改为後部防守,镇守玉门关,未得圣上指示,不可擅自出关接战。众臣还觉不足,都怕武德侯另逞奇兵,别有计谋,便派了一个叫江充的军官监军,就怕武德侯自行离关建功。”秦卢二人听到江充的名字,都是“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柳昂天面色凝重,道:“这道诰命很是诡异,想那江充不过是个校级小官,怎可去监督朝廷大臣?有人为此请问皇上,他却说这是泯王爷的意思,要我辈多加忍让。”

    秦仲海皱眉道:“泯王爷?到底这人是谁?”

    柳昂天拱手道:“泯王便是先帝的亲兄弟,当今的圣上。”

    秦卢二人啊地一声,都是吃惊不已。

    秦仲海问道:“这次御驾亲征,侯爷没跟著一起去吗?”

    柳昂天摇头道:“那时有人向先帝建言,说怕北方瓦剌趁机偷袭我朝腹地,先帝便命我驻留北方,严加防范。我虽想抗命,但有武德侯的前例在先,先帝如何能容我放肆?当场便把我送去放马牧羊了。”

    秦仲海叹道:“这些人心胸狭隘,真个成不了大事。”柳昂天面露苦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那时我年少气盛,平日里从不让人,遇上这些妒贤忌能之辈,若不给送去充军,还能如何?”他说到这里,转头便往卢云看去,说道:“咱们卢贤侄的脾气也是不小,几与老夫年轻时一个样,日後若还不知收敛,只怕将来有得苦头吃了。”

    卢云心下一凛,道:“卢云必会反省,请侯爷放心。”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侯爷你脾气虽烈,还不是干得这么大的官?怎么职位一做得高,便今是昨非起来了?”

    柳昂天略有不悦,镇道:“我自教训年轻人,你插什么嘴?你这小子也是不学好的东西!平日里满口粗话,衣衫不整,一股脑儿的粗鲁肮脏!你不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还敢来顶嘴胡说!这像什么样子!”

    秦仲海嘿嘿乾笑,跟著向卢云做了个鬼脸。他跟随柳昂天已久,两人情感深厚,说话间绝少顾忌,无论是出言顶撞,还是疾言痛斥,都不曾伤了真感情。

    柳昂天喝了口茶,降了火气,又道:“此次御驾亲征,兵多将勇,足足六十万大军压境,光是载运粮食的车马,绵延便达百里。眼见皇帝亲临前线,三军将士个个精神抖擞,莫不希望能在御前耀武扬威,日後名震天下,绝非昔年愁眉苦脸的模样。消息传出,也先大吃一惊,知道亡国灭种的大祸便在眼前,他降尊屈就,星夜遣人求和,著实向先帝讨饶。先帝意气风发之余,如何愿意饶过这多年宿敌?当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命人割下使臣的两只耳朵,将他乱棒打了出去,自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秦仲海哈哈大笑,说道:“痛快!痛快!”

    柳昂天道:“先帝有意一举荡平也先,将之灭国,众将私下衡量局势,都觉此次亲征必胜,就算不能一举消灭也先,也能使其元气大伤,几年内不能兴风作浪。那时两国的形势高下如何,便三岁小儿也知道。也先见大势已去,亡国便在眼前,索性尽起举国之兵,合计二十万大军,准备轰轰烈烈地决战一场,绝不轻言投降。

    “两军交战,我朝势如破竹,接连打了好几个大胜仗,大军兵临城下,直杀到也先都城之外十里处。也先见亡国无日,只有冒险出城野战,要与先帝来个困兽之斗。只是双方强弱实在太过悬殊,也先虽然骁勇善战,但仅凭一己之力,如何抵挡六十万大军攻势?激战三日三夜之後,也先终於不敌,亲卫部队惨遭我朝大军冲破,眼看性命危急,也先可汗竟尔弃国而去,独自带著两万残部败逃。”秦卢二人拍手叫好,都觉痛快至极。

    柳昂天又道:“那时先锋大将见也先可汗落单,心中登时大喜,立即带队追杀过去,只要能将也先可汗生擒回来,那可是名标青史的大功劳。谁知便在这个紧要关头,竟然来了个混帐之极的跳梁小丑,在其中兴风作浪起来。”

    秦仲海笑道:“兴风作浪的小丑?侯爷说得是江充么?”

    柳昂天摇头道:“那倒不是,江充那时只是玉门关的一个监军,那时的他无权无势,不过是泯王的一个客卿,想要玩上这等把戏,那还差得太远了。”

    秦仲海奇道:“不是江充,却又是什么人?莫非是刘敬么?”

    柳昂天摇了摇头,道:“那人说起辈分,可比这些人高多了。他是先帝平素最为宠信的宦官,名叫王英。”

    秦卢二人摇了摇头,都未曾听过此人的名头。

    柳昂天续道:“这王英仗著先帝平日里的宠爱,竟在紧要关头里乱传圣旨,要那先锋大将立时回营,就怕他抢了头功。那先锋大将如何不知王英那点心眼,还不就想便宜自己人?那大将是个烈性之人,性子甚是执拗,王英越是怕他抢了功劳,他偏偏追赶得越急。王英见情势不妙,赶忙派出他的义子率军追出,想先一步追上可汗。”

    秦仲海久任军职,深知这等抢功之事,脸上神情甚是不屑。

    柳昂天道:“这两路人马在战阵上你推我挤,互不相让,都怕对方抢了功劳,但王英的义子甚是庸懦,岂能与能争惯战的老将争先?双方赶了几里路,王英义子便已坠後,眼看那大将已然追上也先可汗,他一马当先,沈肩弯腰,便要将可汗生擒上马,立下不世奇功。

    “就在这当口,王英的义子心下不忿,居然命人放箭,却是朝那先锋大将射去,他心狠手辣,下手毫不容情,登时将那大将连人带马射成刺猬。可汗见机不可失,慌忙间便冲入小径,逃个无影无踪。”秦仲海与卢云同时啊地一声,只觉那王英义子狠毒卑鄙至极。

    柳昂天叹了口气,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先锋大将无辜惨死,他手下将士自是憎恨愤怒,立时反戈相向,猛朝王英义子杀去,两路人马形同拼命,便在敌阵前斯杀起来,一时间只打了个昏天暗地,血流成河。也先可汗死里逃生,见我军行为荒唐透顶,哑然失笑之余,立即整兵回杀。那两方人马正自相互残杀,如何能应付可汗的攻势?登时被杀得尸积成山,大败亏输。”

    秦卢二人连连摇头,秦仲海更是大怒不已,骂道:“操他奶奶!宦官误国,莫此为甚!”

    柳昂天轻叹一声,道:“王英义子武艺虽低,但逃命功夫却十分了得,他丢盔弃甲,独自逃了回去,加油添醋的在先帝面前胡说一番,竟把事情黑白颠倒了讲,先帝不暗军务,闻言大怒,待得那先锋大将手下残部归来,竟将他们尽数处死,这一来离心离德,众将齿冷,士气更是低落。也先可汗探查情报,知道我朝将帅不和,便趁机大捞好处,他查知几名大将向来是王英的死对头,便分兵包围,全力猛攻。王英虽然近在咫尺,但他心机深沈,意图借刀杀人,居然视若无睹,几名大将向皇帝告急,都被他隐瞒军情,将告急文书焚毁。一时间敌寇接连得胜,几名大将惨遭围剿,莫名其妙的战死沙场。”秦仲海低头咒骂,眼中似欲喷出火来。

    柳昂天又道:“我朝兵马虽有六十万之众,但麾下各将独自应战,便不过区区三五万之数,反倒变成以寡击众之势。王英借刀杀人,借著也先可汗之手,连除好几个心腹之患,自己一边胡乱上报军情,将先帝蒙在鼓里。到得後来,我朝大军已然三去其二,原本六十万大军,经此死伤折损,仅余下二十万人不到,已无丝毫优势可言。王英虽是狂悖无耻之徒,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见势头不妙,便想与残余众将修好。只是到了这个田地,众将对他早已深恶痛绝,无人愿听指派。王英气得跳脚,但也无计可施。

    “也先见机不可失,趁著我朝将士相互仇恨之际,连忙集中大军,朝王英主力攻去,众将有意袖手旁观,竟无一人发兵去救,眼睁睁地看著王英惨遭包围,众人心下暗叫痛快,都恨不得王英被杀。这王英嚣张一世,却没想到有这般下稍,真可说是报应循环,屡试不爽了。

    “待得也先得胜,处死王英之後,此时先帝身边才无人隐匿军情,众将夜奔帅营,跪地痛陈王英之非,先皇方知真相如何。他眼见情势恶化至此,想不到原本必胜之局,竟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悔痛之余,君臣抱头痛哭。”秦卢二人叹息一声,都是挽惜不已。

    “眼看情势危急至此,也先可汗不断挑衅,先帝自也豁了出去,他亲自上马督军,决意与之一决死战。葫芦谷外一场大战,两国君主各率二十万大军火并。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先帝虽想弥补大错,但军心已乱,败象早成,实在无力回天。数日之间,就传出我方大军惨败的消息。”

    秦仲海颤声道:“终究还是输了吗?”

    柳昂天叹了一声,道:“武英十五年秋,先帝御驾亲征惨败,流言传出,玉门关首当其冲,一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当时玉门关大将便是武德侯,守军虽只三万余人,但武德侯自恃兵法高明,武艺渊深,却是丝毫不惧,他闻讯之後,便要开关出征,前去营救先帝。谁知此时江充却表反对之意,他以未得先帝圣旨为由,竟尔抗拒出兵。武德侯狂怒不已,但先帝命这人前来监军,他若是公然反抗,那便是叛国反乱的大罪,眼见江充如此迂腐曲解,武德侯却是毫无办法。余下几名将领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一见两方强弱悬殊,自是希望躲在关内,不要前去犯险。”

    秦仲海怒道:“这群狗杂碎只会耍权弄势,全无真本领,要是我在那儿,一刀便把他们全砍了!”

    柳昂天面色大变,喝道:“匹夫之勇!此事休得再提!”他喘息片刻,转头面向卢云,温言道:“倘若你是武德侯,这江充死命不肯开关,你会如何应对?”

    卢云沈吟片刻,道:“我若是武德侯,必会假造讯息,好令众将以为先帝安然无恙,只躲在平安处所等待臣子救援。这些人见到情势还有可为,谁不想捡那救驾的大功?定会答应出兵,随武德侯前去救人。小人想江充虽然狂悖,但各人好处在前,谅他也不敢触犯众怒。”

    柳昂天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无怪仲海直夸你,当年武德侯所用的计策正是这条!”他顿了顿,道:“那时武德侯捏造消息,说也先可汗与我朝大军正自激战,两边打得难分难解,不分胜负。只有圣上一人躲在葫芦谷旁的一处小客栈,却不知如何回关,众将闻言大喜,眼看天大的功劳就在眼前,自己不必冒一丝一毫的危险,便能将先帝迎接回来,立时主张开关出兵。三万兵马飞奔而去,就怕稍迟片刻。”

    秦仲海笑道:“这帮人真是混帐无聊,实在是本朝之耻。”他见卢云初露锋芒,柳昂天赞叹不已,心下也甚得意。丝毫不以柳昂天方才的责备为意。

    柳昂天又道:“众将自以为有便宜可捡,其实不过是中了武德侯的计策。此刻三万兵马孤军深入,几如飞蛾扑火,若想平安救出皇帝,可说难上加难。也先可汗那时正自围剿先帝大军,待见这个多年宿敌杀来,心下直是狂喜,他自恃手握二十万大军,加之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备,当时便对臣下言道,『若不能将武德侯生擒,使之归顺我朝,我便算是败了』。武德侯如何不知情势凶险?但他乃是一方枭雄,绝非易与之辈,当下布定奇阵,与也先可汗一决生死,以图救驾。”

    秦仲海听得兴起,忙问道:“後来呢?却是谁输谁赢?”微弱的烛光映下,却见柳昂天面露悲伤之色,良久不言不语,秦卢二人对望一眼,心下都甚奇怪。

    秦仲海问道:“之後到底怎么了?先帝平安回来了么?”

    柳昂天摇了摇头,凄然道:“没有,他没有回来。”

    秦卢二人都是大吃一惊,齐声道:“没有回来?先帝战死了吗?”只见柳昂天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卢云惊道:“先帝驾崩了?可是死在也先手里?”

    柳昂天凄然摇头,秦仲海沈吟片刻,道:“他是不堪屈辱,自杀殉国?”

    柳昂天长叹一声,道:“他是被自己人杀死的。”

    秦卢二人张大了口,都是不敢置信,骇然道:“是谁这等狂妄大胆,胆敢下手弑君?”

    柳昂天叹道:“是武德侯,是他一刀把皇上杀死的。”

    秦仲海喃喃地道:“这怎么可能……他可是忠心耿耿的大臣啊?难不成他失心疯了……”

    柳昂天叹了口气,道:“武英十五年腊月,京城里传来一个令人震动的消息,说此次御驾亲征已然惨败,武德侯更不知为了什么缘由,竟然将先帝一刀杀害了。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出,满朝大臣莫不震惊,一时哭声震天,京城里更是人心惶惶,乱成一片。”秦仲海与卢云对望一眼,两人眼神都甚惊惧。

    柳昂天又道:“消息传来不久,又有谣言过来,言道也先可汗不日间便要包围京畿,兵临城下。众大臣深自震骇,眼见先帝已然驾崩,国家如同危卵,实在不可一日无君,由於先帝不曾育有子嗣,便议定由御弟泯王接替皇位,便是今日的皇上了。”

    秦仲海惊道:“想不到有这段史事,我怎地从未听闻?”

    柳昂天叹道:“这等丑事,天下有谁想要张扬?”

    秦仲海点了点头,已然会意。这场御驾亲征的历史虽然牵连甚广,但文武百官不愿丑事声张,几年来一直极力遮掩,是已秦卢二人竟是第一次听闻此事,直到此时才得以一窥全貌。

    秦仲海又问道:“後来查出先帝怎么死的吗?真是武德侯杀的?”

    柳昂天仰天长叹,眼角湿润,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秦仲海奇道:“侯爷这话太也奇怪了吧!这武德侯既是杀害皇帝的疑凶,你怎能不查个清楚?”

    柳昂天叹道:“还查什么?消息传来的第二日,武德侯满门四十二口人,已然全数被诛。三亲等内,一率凌迟处死,三亲等外,枭首示众。连武德侯最小的孩子也不放过。”秦卢两人啊地一声,甚感同情。

    秦仲海叹道:“想他好好一个大都督,本当忠贞爱国,怎能忽然反叛?这传言恐怕不尽不实,这话到底是谁说的?”

    柳昂天喟然一声,低声吐出了两个字:“江充。”

    秦仲海冷笑道:“又是这王八蛋!难道大夥儿任凭他两张嘴皮胡搅,却没人出来与他对质么?”

    柳昂天摇了摇头,道:“当年御驾亲征壮烈无比,前後调动的百余员将领都已殉国,天下间除江充一人以外,无人得以脱身。”

    秦仲海惊道:“怎么?当年只有江充一人走脱么?”

    柳昂天面色凝重,点头道:“正是如此。百余员猛将都已战死,只有江充一人走脱。”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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