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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汴京-杭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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辆马车,外带十数匹人马,这么一大群人停在店前,而且连那些仆役打扮的人,都衣着光鲜,自然知道非福即贵。店主连忙小跑过来,对跑在最前面的侍剑做了个揖,说道:“公子可是要歇马吗?”

    侍剑不由一怔,半晌才明白原来这个店主把自己当成公子,不由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我是书僮,来你们这儿,自然是要歇息的,不过……”见惯动则占地数亩,楼上楼下内房外房这样的大酒楼的侍剑,看到这个店子,不由直皱眉毛。

    店家知道自己弄错了,不由憨憨一笑,不住搓手,看看这一群人,又看看店里坐的客人,脸上也有难色。

    这时石越已驱马过来,看了一眼店子,笑道:“贤主人贵姓?”

    店主愣愣地看着石越,不知道他说什么。

    司马梦求知道他不懂,笑着用杭州话说道:“我家主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苏阿二,公子叫我阿二就是。”

    “嗯,阿二,你不必为难,只须找一两张干净点的桌子,给我们公子坐下就是,坐不下的,你打了酒送到他们手里,倚着马休息一会就是,我们坐一会便要进城的。”

    石越听到二人的对白,笑道:“纯父的越语说得不错呀。”

    “见笑了,此前亦曾游历至此。这边的百姓,若非士子官吏,十之八九,是不会说官话的,便是听,也听不太懂。这个苏阿二来往行人见多了,否则便是侍剑的话也要听不懂。”

    二人说笑之间,苏阿二已经收拾了一张桌子,把石越一行人引到桌边坐了。司马梦求点了几个菜,石越随便吃了几口,便把苏阿二叫了过来。

    “公子,可是饭菜不合口味?”苏阿二怯道。

    “饭菜甚好。叫你来只是想问你几件事,你尽管直说,只要不撤谎,完了便赏你。”

    “公子请问,小的绝不敢欺瞒的。”

    “那就好,我问你,今年田地收成如何?”

    苏阿二暗淡着脸,答道:“哪里有什么收成呢,过节以来几个月没有下过雨,除了沟渠边上的地,六成以上地方的稻苗都干死了,后来下了一点雨,苏大人从淮南买回来‘百日熟’叫我们补种,还是死了一半以上,大伙全指着剩下的那种收成,还不知明年一年要怎么过日子。”

    “明年,我说店家,你用不着担心。你看这份报纸上说的什么……”旁边一个客商显然是听到二人的对话了,忍不住在那里插嘴。

    “怎么能不担心呢?报纸上说什么,也不能变成粮食。”苏阿二叹了口气。

    石越和司马梦求相顾一笑,司马梦求对那个插嘴的人笑道:“这件仁兄,你那是什么报纸?”

    “我这个,是中书省政事堂亲办的《皇宋新义报》,你看这里,说苏大人即将调任岳州知州……”这人洋洋得意的卖弄着。

    “啊?”旁边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坐不住了,“苏大人可是好官,调走了明年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你居然还说不用担心……”

    “瞎……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道新任知州是哪位大人吗?”

    “是谁?”

    “小石学士!”

    “怎么可能,造谣……”

    “就是,小石学士是天子身边的红人,怎么可能来杭州……”

    “分明是乱说……”

    不信任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人涨红了脸,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乡野村夫。这是《皇宋新义报》的消息,白纸黑字,三个状元公主笔,还会是假的?”一边对石越和司马梦求、陈良行了个礼,说道:“这三位公子一看就是读书公子,你们做个证,说我说的是假的不?”

    石越和司马梦求、陈良三人相顾莞尔,这些人只顾高声争辩,那些家人随从女眷,老成的尚能端正,忍不住的早已笑成一团。

    陈良忍住笑,说道:“你说的便是真的,为何说小石学士来了,就不用担心了呢?”

    没等此人回答,早有旁人抢道:“这位公子可就问差了,若真的是小石学士来了,自然不用担心。小石学士是左辅星下界,要风便有风,要雨就有雨,区区小旱,算得了什么?怕的就是官家怎么肯放小石学士来这东南边远之地?”

    石越等人闻言,不禁绝倒。

    不料苏阿二也正色说道:“几位公子莫要不信,二十多岁做到学士,就是文曲星也没这般厉害的。”

    “不错,不但文章学问好,而且还能做震天雷,我听说在汴京演武,当场炸死几百个契丹人,辽主吓得不敢责问的!”这人一边说一边咂舌,以示惊讶佩服。

    石越见到此人形态,再也忍俊不禁,一口酒全部喷了出来,司马梦求和陈良还能端庄,侍剑却早已笑得打滚。那些家人彼此传话,这里面说的话早已传了出去,店外官道之旁 邪尸道帖吧,笑成一遍。

    最先发问的那个人,见到这个情景,心知古怪,又听众人说话口音,明明是汴京口音,因试着问道:“几位公子都是从汴京来的吧?难道这说的是假的吗?”

    司马梦求笑道:“我们可不知道真假……只不过震天雷并不曾炸死几百个契丹人便是……”正说话间,忽然听到外面马声嘶鸣,又有人叫道:“还不回避,彭大人驾到,闲杂人等让开。”

    石越望了陈良一眼,陈良略一思索,低声笑道:“新任杭州通判倒是姓彭,叫彭简,仁宗朝翰林学士彭乘之族弟。”

    司马梦求哑然笑道:“可是‘当俟萧萧之候’的彭乘?”

    陈良低声笑道:“正是。”

    石越不知道二人说的是仁宗朝的一个典故,彭乘做翰林学士时,有边臣希望回朝见见皇帝,仁宗答他等到秋凉就可以动身了,彭乘代皇帝草诏批答:“当俟萧萧之侯,爰堪靡靡之行。”故作酸文,一时之间哄笑士林,被天下人传为笑柄。似司马梦求等人,对这种事情,自然知之甚详。石越却未免要不知所云了。

    司马梦求知道石越对这些不太熟悉,笑道:“公子和彭乘相交泛泛,自是不知。若是说到彭几彭渊材,想必是知道的,这三彭正是一族,彭渊材似是族叔。”

    “彭渊材,可是剃眉之彭渊材?”石越忍不住噗嗤一笑。

    彭渊材以布衣游历京师,最是有意思的人,和曾布颇有交游,石越自是知道。这位仁兄在庐山太平观看到狄青象,大起仰慕之心,竟然吩咐家人把自己的眉毛剃成狄青一模一样。为人最是滑稽迂阔,曾布因为他通晓诸国音语,向石越、桑充国推荐,让他在白水潭学院讲博物,他却常常喜欢谈兵事,讲大话。一次和人说:“行军驻营,每每担心没有水,近日我听到一个开井之法,非常有效。”当时他住在太清宫,人家就逼他一试,结果无可奈何之下,这位彭兄便在太清宫四周四处挖井,挖了无数个洞,一滴水也没有出来,让太清宫的道士们哭笑不得;又有一次去某人家里,自夸有咒语驱蛇之法,不料话音未落,就出来一条大蛇,某人便让他驱蛇,他流了半天的汗,被蛇追得到处跑,末了告诉人家:“这是你们家的宅神,驱不得。”于是白水潭的学生每每嘲笑他:“先生虽然是布衣,却有经纶之志,谈兵晓乐,文章都不过馀事罢了,只是挖井、驱蛇这两件事,实非先生所长。”彭几怒目相向,说:“司马迁以郦生事事奇,独说高祖封六国事不对,于是不在他的本传说记载这件事情,而在子房传中记载,这是隐人之恶,扬人之美。有这样的好样你们不学,反来说人挖井、驱蛇之事!”如此种种笑谈,往往传遍京师,当日范翔在石越门下行走之时,经常拿来做笑柄,所以石越一听到彭渊材之名,便忍不住好笑。

    这种种事情,司马梦求等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也笑道:“正是此君。”

    石越心里不禁起了好奇之心,一来想知道这彭简是不是和他族中二彭一样有趣,二来杭州通判也此一郡,实是要职,任何公文,若无他的副署,都不能生效,实际上是和自己这个知州互不隶属的并列行政首长。因此他也有意打好关系,正欲起身相迎,不料外面竟然传来吵嚷之声,其中还有几个人的哭声。

    石越不禁脸色一沉,对侍剑说道:“怎么回事。”

    司马梦求怕侍剑少年生性,反滋事端,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让我便是。”整整衣冠,便往店外走去。

    待他出得店来,真正大吃一惊!石府所有家人,一个个脸有怒色,张弓搭箭,瞄准一个穿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那边的官兵也已执刀在手,虎视眈眈。

    “石梁,怎么回事?”跟随石越来杭州的家人,为首的叫石梁。

    石梁走过来,行了一礼,兀自满脸怒容,说道:“先生,这个官儿不讲道理,竟敢要我们回避,险些冲了夫人的车驾。那些百姓回避迟了,便挨了鞭子,连我们的人也挨了两下,这是官道上,哪能容这么横冲直撞的?!”

    司马梦求听到冲撞到石夫人,不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夫人没事吧?”

    “没事,小的们护住了。”

    马梦求放下心来,冷冷地喝道:“让我们的人把兵刃放下,光天化日,成何体统,又不是贼匪,怎么敢和官兵动兵刃?!”

    石梁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顶撞,策马过去,高声喝道:“收起兵器。”

    石越府上,一向由李丁文管治,御下颇严,这时既然传下令来,众人心里虽然恨恨,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依言收起兵器。

    那边那个官员却以为这边毕竟是怕了官府,不禁脸上又有得意之色。不料司马梦求却不理他,只冷冷对石梁说道:“石梁,府上的规矩,你懂是不懂?”

    石梁这时才醒悟自己做的事犯了规矩,跃下马来,跪道:“请先生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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