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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汴京-杭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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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巨大的声响和石越那冷酷的笑容所惊醒!满朝的君臣,都还以为宋廷依然是真宗那种软弱无能的皇帝在位,都以为可以每岁安享岁贡,时不时再恐吓一下宋朝的君臣,就能让契丹人永远在北方称王!自从澶渊之盟以来,大辽国的君臣,早已把宋人对燕云十六州的企图,当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朝廷当中,只有自己和太子知道,这件事情,不再是一个笑话。也许魏王耶律乙辛也是知道的,不过他现在心里想的,恐怕是怎么样登上九五之尊的大位吧?

    耶律浚读过石越的所有著作,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辽国宫廷的斗争远比宋国要残酷血腥,夺位、叛逆,自从契丹建国以来,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胜利者能够主宰天下,失败者满门皆死……这是血的法则。所以这个太子,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地位一直有无数人在觑视,而值得信任的臣子中,萧佑丹算是一个。他从宋国一回来,耶律浚立即和他谈论宋国的种种,辽国的贵族们,对石越充满好奇……当他从萧佑丹嘴中听到石越对燕云、辽东的野心之时,耶律浚几乎是立即意识到:自己在国内与国外,都已经有了强劲的敌人!

    虽然他意识到也许遥远的汴京中那个两个年轻的君臣,可能是自己最危险的敌人,但是现在来说,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首先是要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不被动摇。

    “浚儿,射那只獐子!”耶律洪基大声喊道。

    萧佑丹和耶律浚这才发现一只獐子慌不着路,窜到了自己几十米远的地方,他也不及多想,摘弓搭箭,凭着感觉一箭正中獐子大脑。几个武士见太子射中,欢呼一声,跑过去捡了猎物,抬到耶律洪基面前。“陛下,太子勇力惊人,一箭竟然将獐脑射穿!”这些武士也不禁非常吃惊,毕竟耶律浚只有十六岁而已。

    “果然是朕的好儿子!”耶律洪基跳下马来,拍了拍耶律浚的肩膀,以示赞赏。

    “儿子这是遵父皇的教诲,契丹的男人,一定要是能够上马打仗的男子!”

    “说得不错!我就是怕你被你母后带坏了,所以才把你带出来,若是你去学着作诗画画,日后和那些南人一样,必然坏我契丹大事。”耶律洪基笑着说道。

    萧佑丹听到这父子的对白,却不免又喜又愁,喜的是太子尚还得宠,忧的是皇后似乎不太讨皇帝欢心,自古以来,皇后若不受宠,太子能安其位的,虽然不能说没有,却总是不多。

    正在患得患失之际,远远一人身被重甲而入,高声喊道:“报……”

    萧佑丹不由吃了一惊,他知道此人叫萧和克,本是原西北路招讨使耶律萨沙部将,能够重披重甲跃驼峰而上,耶律洪基特意招他为护卫,宠信有加。此人虽然也是后族之人,不过血脉较之萧佑丹,更加疏远,因此对太子,谈不上什么忠心可言。

    这时只听萧和克说道:“陛下,南院大王耶律哈哩济遣使来报,说南人王韶军前月攻克河州后,降羌突然叛变,王韶不得不回师平叛,现在不知所踪,细作有言其全军覆没者。”

    “好!”耶律洪基听到这个“喜讯”,不由喜动颜色。“让那些羌人给南人一些苦头吃吃,他们必能安份许多。”

    耶律浚和萧佑丹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不由流露出一丝苦笑,心知天下事哪能这般如意,又是没有证实的消息。不过这时节,却也不敢扫耶律洪基的兴趣。

    萧和克也不置可否,只继续报告:“敢问陛下要不要接见使者?”

    “不必了,赏了他让他回去就是。”耶律洪基挥挥手,就准备继续上马打猎。

    萧和克却似没看见一样,“又,陈国公、参知政事张孝杰遣使来报。”

    耶律洪基笑道:“又有什么事?”

    耶律浚和萧佑丹心里却不由紧张起来,张孝杰是兴宗年间的状元,辽国汉人最得耶律洪基宠信者,和魏王走得很近。他又有什么事来报告呢?

    “有两件事,一是乌库德寽勒统军上报,说部人杀节度使叛乱!”

    “这是什么大事!让魏王分兵进讨!另一件呢?”耶律洪基根本不以为意。

    “遵旨。另一件事,是南京来报,之前南京连续数月不雨,蝗虫四起,近日得报,说归义、涞水两县蝗虫已飞入宋境。”萧和克报告事情,永远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若换上别的臣子,必然大赞一番耶律洪基的圣德,张孝杰言事的札子上,便有十分之九的话在干这件事情。

    耶律洪基听到这个消息,却也不住哈哈大笑,“妙极,妙极!”

    辽之所谓“南京”,就是北平。若说那里的蝗虫曾经让耶律洪基困扰过,那只怕没有人会真正相信,但是蝗虫能飞入宋境,让宋人也苦恼苦恼,耶律洪基却是免不了要龙颜大悦的。

    耶律洪基执着马鞭,只管仰天长笑不已。

    耶律浚和萧佑丹不禁莫名其妙,心里已在腹诽:“至于这么高兴吗?”

    看到二人不解之色,耶律洪基忍不住笑道:“太子可知此事妙在何处?”

    “让祸水南流,自是妙事。”

    “哈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蝗虫南飞,朕料定南人明年必然大灾,到时候灾民聚集,朕再集师二十万于边境,遣一使者至开封,让宋人割地赔钱,宋人内忧外患,必然不敢不从。我国不废吹灰之力,又得土地又得钱粮,正好补上今岁蝗灾的损失。真是天助大辽!”耶律洪基越说越是得意。

    耶律浚和萧佑丹已是忧形于色,却不敢直言,只能顺着耶律洪基的意思赞道:

    “父皇英明!”

    “陛下英明!”

    七月份,辽国蝗虫入境的事情,却并没有及时反馈到朝廷。

    蝗虫过境的事情,开始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那些地方没有耕地,邻近几个县的县令与主管,不可能知道朝廷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如此重大的讨论。别说他们,就算是知州一级的官员,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七月份的宋廷,皇帝在忧心着突然失去一切消息的王韶军——当然,也许现在实际上有消息了,只不过传到京师来,必有延时。而自石越走后,近一个月的时间内,京师滴雨不降,也已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样下去,石越预言极可能成真,而这一季的收成,算是没有了。

    赵顼对此充满了担心,王安石和几个宰相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不要一年,甚至不要一年,老天爷就似乎已经在验证石越的话。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存着一分侥幸,也许明天会下雨,现在的情况,虽然对生产会有影响,但并不致命——没有人愿意去想,等知道“致命”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迟了?

    李丁文心里苦笑不已,六月份的时候,时不时下着小雨,在雨中讨论旱灾,的确缺少说服力,没想到一个月过去,天象就表露得这么明显!如果改成这个时候说旱灾,很多人心里只怕就会相信了。不过说什么都迟了,石越此时,已经快到杭州了。

    自从石越离开汴京之后,新党们一时间变得非常活跃,又是吕惠卿提请在各路增设钱监,多铸铜钱,又是王雱提出重划行政区域,把河北路分在两路之类,又是详论方田均税法……整个朝廷似乎在自欺欺人的忙碌着。

    他留在京师本来是负有重要的使命,但现在看来,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这个使命有无必要。

    现在京师的气氛,的确有点怪异。就算是连一向充满活力的白水潭学院,这时候也因为接近毕业考试与期末考试,加上悼念大学者周敦颐逝世,这时候也变得非常的安静,秦观有一次甚至嘲笑说:“现在白水潭学院唯一的声音,就是建造钟楼的声音。”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李丁文一边跨进一间酒楼,酒楼外有一面旗子,绣着“唐记迎宾楼”五个大字。

    店小二看到李丁文进来,轻车熟路的把他引进一间雅座,显然是熟客了。

    “先生,今次要点什么?”

    “还是老样。”李丁文眯着眼答道,眼角向隔壁的雅座一瞥。

    “那位爷已经来了。”店小二压低了声音说道。

    李丁文点点头。

    店小二不再说话,悄悄退出。李丁文拿起一份《汴京新闻》,慢慢看起来。

    和李丁文隔了一个雅座的包厢之内,有两个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交谈。

    “公公,听说朝廷最近在诸路增设钱监,家兄想谋个差使,想请公公请条明路。”一个谄笑着说道。

    “哎哟,鲁二,你这不是害洒家吗?现在当红的,李中尉、李向安、张若水他们,或者还能偶尔向外面的大人说个情,我若是说话,官家非斩了我不可。”一个声音尖声说道,显然是个太监,他口中的李中尉,便是李宪。

    “瞧您说的,小人哪敢乱了国法呀。不过都说现在朝廷之中,有王衙内、吕学士、曾计相、蔡中丞四人说话最有用,公公这么疼小的,若能告诉小人和哪个说话最好使,便感恩不尽了。”

    “嘿嘿,你都打听清楚了,来问洒家做甚?你老哥是想找谁说呢?”

    “别人我们也巴结不上,王衙内那里,小人可以找人托谢大人说说,吕学士的两个兄弟,隔上几转找个故交同年说说,也是能的。”这人说话倒是老实。

    “这不结了,这两家答应了,哪有事不成的,你问我做甚呢?”

    “公公见笑了。嘿嘿……”

    “左右是个钱监,这两家也不是轻易孝敬得起的,所以小人才想问问公公一个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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