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五节 学术与政治(中)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进书架
充国往门外走去,“这样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把公务先放一下,到白水潭附近逛一逛去。”

    二人也不坐马车,各自牵了一匹马,沿着白水潭学院的小路慢慢往外走去。整洁的水泥小路,良好的植被,树丛中隐约出现的古典风味的建筑,挽绺徐行的石越忽然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参预白水潭学院后期规划的人,都是胸中大有丘壑的人物,从美学上来讲,白水潭学院的确是很有欣赏价值的。想到实际上是自己缔造了这一切,石越心中又有了一种骄傲的感觉。只可惜这一份成就感,没有人能够和自己分享,他毕竟是有太多秘密的人。

    和桑充国一边品评路边的菊花,一边享受凉爽的秋风,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白水潭之外的村落里。桑充国笑道:“子明,我有点渴了,找户人家讨口水喝吧。”

    他一提起,石越也觉得自己有点渴了,便笑道:“好啊。”跃上马看了一下远处,扬鞭指道:“去那里吧,那里有户人家。”

    二人催马来到一处农户房前,这是一栋白水潭附近很普遍的红砖平房,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门前玩耍,见有生人过来,毕竟是白水潭学院旁边的小孩,倒并不是很害怕,男孩略带羞涩的问道:“你们找谁?”

    石越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脸蛋,“我们来讨口水喝,你怎么不去上学?”白水潭的村民的子女,都可以免费进蒙学就读的。

    “哦,二妹,去倒两碗水来。”小男孩转过身招呼她妹妹。看着小女孩清脆的答应一声,跑进屋里,桑充国也笑着摸了摸了小男孩的头,问道:“家里大人呢?你为什么不上去学呀?”

    “爷爷、奶奶和娘去地里干活了,爹去做团练了。家里要人看家,还要给爷爷奶奶做饭,没时间去上学。”小男孩说话很有条理。

    石越愣了一愣,和桑充国对望了一眼,不再做声。秋天是忙碌的季节,居然还要参加团练?这保甲法也太不像样了,逼得老弱妇孺去成事生产。

    小女孩端着两碗水出来,怯生生的递给石越和桑充国,石越微笑着谢过,站起来喝水,碗在嘴边,却停住了。桑充国看出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子明。”

    “你看,前面的地里有青壮年在干活。”石越一边说一边指给桑充国看。

    桑充国顺着石越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人在地里做事。他疑惑的看小孩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石越蹲到小男孩面前,笑着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别人家有叔叔伯伯在地里做事吗?”

    “因为他们家有钱,我们家没钱。”小男孩的回答倒是很精辟。

    石越和桑充国对望了一眼,无言的叹息了一声。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其中的关键了。小吏不顾农时,强迫丁夫参加保甲训练,为了不误农时,农民只好交点钱行个方便,没有钱的,就只好让妇孺去劳动,真正的劳动力却在那里参加军事训练。

    看着这一切,二人游兴顿时全无,谢过两个小孩,便慢慢从另一条路往回走。

    桑充国叹道:“前一段日子,为了免役法,乡民冲击开封府、王安石私邸、御史台,几乎酿成大乱。幸好皇上是仁君,没有说他们叛乱。这样沸沸扬扬的事情,让王安石轻易压了下来。”

    “免役法本来是好事,但是曾布和邓绾想事情不够周详。”石越叹道。

    “好事?”桑充国不解的望着石越。

    “是啊,其实吕惠卿行助役法,倒还不会有这么大的麻烦,但是吕惠卿丁忧,曾布一心想树立自己的政绩,所以轻率推出免役法和保甲法。邓绾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小人一个。他哪会想得周详呀。王安石的毛病,是有点见财眼开,只要能不加税而又可以给国库增加收入的行为,他没有不赞成的。”石越有愤世嫉俗的说道。

    ……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新法的利益得失,突然听到前面几栋民房前有吵闹的声音。

    只听到一个人大声喝道:“这件事你家公子爷管定了,别说开封府,就算是王丞相那里,我又何惧?”

    石越心里暗道:难道碰上什么了侠客?好奇心起,连忙催马过去,看得清楚时,却是一个腰佩弯刀的白衣青年冲几个开封府的皂隶在发作,他身边两个妇人在哭泣,几个小孩躲在门后,悄悄伸出半个头来,一个中年人畏缩缩的站在白衣青年身后,一根手指上缠着纱布。

    石越的侠客梦很快被追上来的桑充国打破了。桑充国看到个白衣青年,脸色一沉:“段子介,你在那里做什么?”白水潭学院的学生,自然是桑充国认识得多一点。

    段子介往这边一看,在学院这么久了,他自然是认识石越和桑充国的,正要过来行礼,那些皂隶也凶了,有个鲁莽的喝道:“你当真阻差办公?兄弟们,给我拿下。”

    段子介冷笑一声,“谁敢?我 萌娘四海为家帖吧是有功名在身的举子,看哪个敢拿我。”

    “开封府官多了去了,便是举子,也不能阻差办公。我们也不为难你,回去开封府说话便是。”听他报出身份,既是有功名的,差人也不敢太过份。

    桑充国气得脸都白了,冲段子介喝道:“好你个段子介,你好威风。”

    石越看那些差人正要动粗,连忙上前喝道:“且慢,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差人看到石越和桑充国都是布衣打扮,也不管那么多,喝了一声“拿下”,便如狼似虎的冲向段子介和那个中年人。

    段子介拔出刀来,寒光一闪,厉声喝道:“既要动武,就让你们知道公子爷的刀快。”这个时节,他也顾不了石越和桑充国在场了。

    桑充国见段子介竟敢这样大胆,他毕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虽然喜欢任侠,但真正和官府动刀子对干的事情他想都没有想过。此时真是又气又急,冲到段子介面前,瞪眼喝道:“快把刀给收起来。”

    段子介心里一万个不服气,但是桑充国怎么说也是他的师长,实在不敢不听,狠狠的把刀插进鞘里。

    石越见段子介被桑充国压下来了,也走了过去,冷冷的对几个差人说道:“你们不必动粗,即是开封府的,那么我们随你们一起走一趟便是,我倒要看看韩维能把我怎么样。”

    其实这几个差人,也是不长眼的。有人听石越说到韩维的名号,便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韩大人的名讳你是乱叫的?”

    石越心里也隐隐有气了,回古代这么久,没有人和他大呼小叫过,他是颇有城府的人,也不发作,只冷冷说道:“到了开封府,你就知道我叫得叫不得了。”其实他心里也很纳闷,韩维这个人,官声不坏的。

    当下石越等人便跟着这一干差役去了开封府,路上段子介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说给了石越和桑充国:原来这家人是段子介寄居的房东,因为白水潭学院给这家的主人找了份活计做,钱虽然多挣了不少,但本来是下户的人家却也因此被官府算成了中户,被逼着交免役钱,这还罢了,一年在白水潭学院挣的钱,包括段子介的房钱,把青苗钱、免役钱、还有税粮交了,勉强足够。可又要轮到去参加保甲了,因为他老娘身体不好,家里实在没有劳力,可是又交不起钱贿赂小吏,只好一狠心,把自己的手指给切下一截来,这样就可以不用参加保甲了。结果官府不干了,说他是奸民,要定他的罪,便差了人来抓他。这段子介回家取书,恰好碰上,便忍不住打抱这个不平。

    桑充国听罢了,便对那个汉子说道:“这自残身体,那也不应当。”他是书生见识。

    那个汉子低声说道:“小人也是没有办法,误了农时,明年就没有吃的。这个主意也是别的县有人做过,我才一时想岔了。”桑充国和石越,他都是认识的,因为说话间特别恭敬。

    石越听他所说,却吃了一惊:“你说别县也有?”

    那个汉子点了点头,“我们是托石大人的福,一年能在白水潭挣点钱,别处交免役钱青苗钱,别说断根手指,便是卖儿卖女的,也难免。原来下户没有差役的,所以还过得去,现在官府连下户也要收免役钱了,下户越发愁苦。我们白水潭实在是托了石大人的福呀。”他一边说一边感激涕零。

    有个差人听他说话,忍不住在前面冷笑道:“这些话劝你还是不要说,朝廷的事是你议论得的?”

    段子介冷笑道:“有什么说不得的?要不是你们这些污吏想发黑心财,收什么保甲钱,他家也不至这么惨。”

    那差人不干了,回头说道:“这位公子你说话要凭良心,别说我们没收什么保甲钱,就算收了,也不是黑心财。依我看,收点保甲钱,反而是给乡亲们方便。否则依朝廷的规矩,那是到了年纪,人人都要练乡兵的,他们地里的活一样是干不了。”

    一番话似是而非,段子介待要辩驳,却也觉得他们说得是理。当下气鼓鼓的不再作声。

    另一个差人又说道:“乡里乡亲,谁愿意太过份。不过千里求官只为财,公子想要人人清如水,只怕是一厢情愿了。我们做差的,一边捞点外快,一边也算方便乡亲,不算过份。”

    石越听到这些话,人都呆了。开封府知府韩维他是知道的,皇帝亲自拉着手介绍给他的,本来和王安石关系不错,是皇帝做太子时的东宫旧人,本朝著名世家韩家的子弟,但是最近几个月对免役法和保甲法非常不满,写过不少奏章请朝廷废除这二法,这奏章石越还读过——就这么一个人治下,近在天子脚边的开封府,免役法和保甲法就有这么多流弊了。他无法想像各路那些想树立政绩阿附新党的官员治下会是什么样子。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开封府,这一群人各色混杂,不伦不类的,马上有人来问那些差役,去拿一个农夫,怎么拿了三个书生,一个佩刀,两个牵马,身份气度不凡。这开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