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洛这人在旁,不宜久战,东方玄虎深吸一口气,全身护体火劲蓦地消失无踪,隔空套住剑尖的火轮骤缩成一点,将剑尖束住,不得动弹。
来人心知猛招临头,当东方玄虎吸气时便舍剑飞退,才一撤手,那一点火苗轰然爆炸,漫空飞焰笼罩八尺之内,如网如墙,向他狠狠扑下。
六阳尊诀之二,熊火显乾坤。东方玄虎重招出手,立即调息回气。六阳尊诀耗力极钜,但效果惊人,多少年来敌人纵能逃生,也得付出相当代价,之后免不了被自己趁隙击杀。但这次却似乎有点不同,来人身法诡秘莫测,明明好几次火劲已扑着他衣角,但他两摇三晃,身形忽地模糊起来,再找着他时,已脱出火网包围,就这么几下,熊火显乾坤势道已竭,被他全身而退。
东方玄虎气极,再要运猛招追击,已被来人拉开距离,眼看他翻上墙头,便要走脱,而环顾左右,又已不见兰斯洛两人,摆明是调虎离山计,只是这刺客武功实在不简单,让自己不得不中计。
兰斯洛一被火劲震退,再看两人运劲僵持,立即认出来人身份,正是源五郎,当下拉着花若鸿跑到隐蔽处,便要开溜,只是两颗石子夹带劲风打下,激起地上泥土喷高数尺,止住两人动作,这么一停,场面又生异变。
源五郎翻上墙头,脚下一点,便要开溜,这时,半空像打雷似的霹雳一声。
“大胆狗贼!不许跑!”
伴着这喝声的,是一道如电光般冷冽、迅捷的剑光,封死所有退路,更伴着一股壮烈气势,彷佛要斩裂大地,若是他无能招架,这一下便要将他的身体重重斩开。
源五郎暗叹一声,高举双手过顶,两臂交叠,吐气扬声,预备强行接下这一剑。
在场众人先是见到东方玄虎的霸道炎劲,神驰目眩,再见到这无比气势的一剑,更是震骇得发不出声音,有人甚至闭上眼睛,认为在这霹雳一剑下,源五郎定给硬生生劈成两半。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地面裂出一道十余尺的巨坑,源五郎与出剑者各自飘身飞退,而当源五郎的脚一离开墙头,周围三尺内的墙面刹那间松软坍落,如同烂泥,这景象让众人响起一片惊呼。
蒙面黑头套之下,源五郎泛起苦笑,胸口剧烈疼痛,适才一击之威,被自己全转卸到脚下,散得乾净,却仍是给那股剑罡震得剧痛,能造成如此效果,对手当可非常自傲。
“喂!不要玩了,有帐回去再算吧!”
这是源五郎的悄然传音,对象当然是狠砍自己一剑的花次郎,只见他戴个仓促制成的银面具,整个面孔连同头发,全遮在银面下,听见自己的传音,却丝毫不理,甩手掷去手中长剑,折下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根掷了过来。
众人看到那副银面具,都想到一人,再看见来人不欲占兵器便宜的胸襟气度,无不肯定这想法,鼓掌叫好。
源五郎当然晓得,以花次郎自傲个性,当然不屑与空手的自己对战,故而双方以树枝拆招,然而,他也明白这具银面具的意义,所以心头苦笑,嘴上怒声道:“王右军!你与东方老贼有何渊源?何故阻我大事?”
众人听得是白夜四骑士之一的王右军,无不欢声雷动。白鹿洞陆游的七名弟子,心性不一,虽然多半都是良善之辈,但真正要说铲奸除恶,为善不落人后的侠之大者,还是这位银骑士王右军,见得他忽然驾临此地,武功又高得出奇,任是谁都会欢呼。
花次郎不做反应,等源五郎接住树枝,立刻挥枝成剑,主动抢攻,源五郎无奈回应,展开白鹿洞剑法,转卸招架,两边就这么斗起来。
两人这一番交手,只看得旁人眼花撩乱,张口结舌。
明明只是两根树枝,但随着持有人气劲灌注,巧妙运用,骤然间恍若化作两条白龙,一面盘旋攻击,一面腾挪转位,变化到极处,旁人似闻仙乐,欢喜赞叹,无以言之。
在他们眼中,“王右军”大侠施着独门剑法,每一招自成格局,每一剑笔划分叠,一招成一字,十余招连贯下来,彷似一首小诗;修过白鹿洞剑法的人更看得出,这陆游亲传弟子的剑法,忽楷忽篆,似行似草,变化万千,更有无穷气概,看得观者畅快淋漓。
而源五郎招架的剑法,也不离白鹿洞范围,尽管许多处只是入门招式,但却凭空生了许多变招,两人像是同门拆招,配合得丝丝入扣,一时间难分胜负。
东方玄虎也在一旁皱起眉头,王右军的武功看来不在传闻之下,而那名蒙面刺客的武功也是非常高明,和自己动手时绝没有拿出真正实力,怪的是,怎么自己便认不出来,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再拆数回合,花次郎暗忖这样下去,仍是突破不了源五郎的防御网,索性把心一横,木枝笔直刺出。
这一记平平无奇,却只有目标的源五郎才明白其中厉害。当花次郎剑尖指向此处,自己立刻心神剧震,四面八方像是被怒涛包围,鬼哭神号,但中心处的自己却感觉空寂一片,像是暴风雨将临的恐怖前兆,心脏沈闷得几乎裂开。
想要施展独门秘术,强行穿梭空间跃离,却发现对方剑气牢牢锁住自己心神,有任何异动,都会在启动瞬间发动,抢先将自己斩成碎肉,而耳边尖啸声越来越凄厉,彷佛有个千剑万剑的气旋,将要集中斩来。
(唉!这人的坏脾气果然是不该随便招惹啊!)源五郎微叹一口气,预备强行硬接。
满场中,只有东方玄虎看出此招厉害,凝神细观,但因为角度关系,仍然没有看到,在剑势迫近前的一刻,源五郎微微一颤,身形凌空浮起,脚底蓦然离地数寸。
花次郎瞥见了此一异象,面色为之大变。
(这小子……)惊天巨响爆起,夹带着强猛冲击波,往四周横扫,花草树木随着土石一起被激到半空,许多武功底子不够的人,也给震得离地而起,一时间骚动处处,场面乱成一团。
待得状况稳定,只见银面骑士傲然独立,手中树枝爆成糜粉,与他对招之人则消失不见。
“王四侠,您……”
东方玄虎上前寒暄,以年纪,固然由他居长,但论辈份、江湖地位,王右军与他伯仲之间,甚至尤有过之,然而对方是神职人员,如此称呼,该是很合适。
“不敢当,东方前辈您客气了,没能成功将那刺客截住,还让宝地弄成这样,真是失礼。”花次郎显是打算冒充个十足十,收起狂傲语气,满是一派谦逊儒者风范,他向旁边招招手,让在一旁看得傻掉的兰斯洛两人上前。
“我此来,是为这两位小友作证,他们行为莽撞,连身份证明也不带,冒冒失失,有什么冒犯之处,请您海涵!”
“岂敢,岂敢。您是说……这两位贵客,真的是麦第奇家的使者?”
“正是如此,我便是受了我六师弟之托,专程来给他们作证的。”
听得对方如此说,东方玄虎沈吟不已。陆游七大弟子中,王右军排行第四,旭烈兀排行第六,若是旭烈兀亲自委托,那么该在耶路撒冷的王右军,会突然来到此处,就不难理解?
但是,传说中,当初白夜四骑士出道时,不欲因行善而使名气大噪,所以四人出动时均是带着面具,江湖中见过王右军真面目的着实不多,这人使的剑法固然是王右军剑中藏书法的独门绝技,但要以此证明他的身份,似乎略嫌不足。
何况兹事体大,没有证明文件,就算他真是王右军,那也不能证明这两名怎看都是骗子的小辈,就是麦第奇家使者。
“您的疑惑,我明白,我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但相信我的身份并不是重点。”
花次郎道:“至于证明这两位小友身份的东西,文件是没有,但我六师弟托付的这样物品,应该能让您安心。”
说着,花次郎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金印。
“珞璎金玺!”
东方玄虎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眼前的细致金印。
与一级门客持有的信印不同,珞璎金玺是麦第奇当家主所单独持有的,而且,众人皆知,珞璎金玺是忽必烈亲手所制,旭烈兀为了感念亡兄,多年来从不离身。
不是假货,那独有色泽与质地,是仿造不来的,这的确是麦第奇当家主亲授的证明,还是好够份量的一份证明啊!
只是……以自己专业的监定眼光,为什么怎么看,这枚金玺都像是被人硬扯下来的呢?
不为众人所知,但却对此次暹罗事件影响极为深重的数次谈话之一,是发生在兰斯洛离开东方家不久之后。
花次郎踏进自己习惯坐地饮酒的偏厅,源五郎早已坐在桌畔,提着壶酒,自斟自酌,对面也已自动倒满了一杯,大家心照不宣。
坐在对面,老实不客气地将酒一饮而尽,花次郎摇摇头,面上笑意像是苦笑,却又有着对对方能力的激赏。
能和这么杰出的人物共事、斗智,不论胜败,都是件享受的趣事。
杯子空了,其中一方自动帮忙倒满,两人对坐喝着闷酒。酒过三巡,才有人开口说话。
“……我说五郎啊!咱们认识也快一个月了,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一刻,我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完全不认识你呢?”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又有谁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呢?像这种熟人忽然变成陌生人的例子,花二哥想必不陌生吧!”
“……花二哥?好,就这么叫吧……那么,对于我们现在的情况,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补充的?”
源五郎微笑着站起,向对面那人伸出手掌,正色道:“天野源五郎,初次见面,往后请您多多指教。”
花次郎微微沈吟,心中一时滋味难言。
“你这人实在有趣,就这么杀掉太可惜了!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一点也不会无聊,能这么混混一段时间,也挺不错的……初次见面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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