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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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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留县,是汴京往北八十里处的一座畿内县城,往日车马疾赶俩日便可到达,但在如今这风雪肆虐的冬日里,一切都会变得难以度料。

    这时,县城往南的城门里涌出一队蓑衣斥候,他们驭马奔疾,顶着风雪往乡野而去。

    ……

    县城里。

    在这年关头,巷道里到处能见到招贴桃符的人家,他们张灯结彩,洒扫门庭,好让过来馈岁的亲友带笑而归;闹市街头上开始兜售锡打的春幡,百姓把它请回去悬自家门首,就能招来新一年的好运;同样的,五色线织的屠苏袋也鼓捣的热闹,姑娘们把它别在腰间,走起路来吉祥又大方。这是又一年的岁末,如果不是家境太过艰难,随处可见的,都是麻葛下、一张张平和的笑脸,若身在官府人家,这种喜色就更为明显了。

    衢元路上的崔府,又一轮鞭炮声响起,将奴仆们的笑声掩映中间。

    自从胡勖上调京师后,这知县的余缺就由潭州一闲置数年的老进士崔杞补上,或许自知政治生涯无望再进,所以继任以来,就一直本着捞上最后一笔再致仕的念头,如果还有什么心愿的话,那就是希望能将独子荫入仕途,免得像他这般籍籍一生。

    后院的书房里,隔扇紧闭,奴仆尽数被屏退去前厅帮活,只留一看门在后院前守着,而这时,从前厅延伸过来的长廊上,有一对衣裳明亮的男女言笑过来,他们是崔杞的长子崔谡以及小女儿崔茵茵。虽然崔杞有过吩咐禁人打搅,但这些条令对这两人并没有效果。

    “大少爷,老爷和周县丞正在书房商议要事,您看……”

    “汪二。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余地,还不让开!”

    旁边的崔茵茵也蹙起了眉头,将貂绒的坎肩拉了拉,露出尖润的下巴,“我有要事与爹爹商议,若是耽搁了,可不是你一看门的能担待的起,还不让开。”她一睨尖眉,看门的只能悻悻放两人进去。

    而他们口中的大事无非就是些雅集文会。在如今年关的背景下,这些应景的活动就如雨后春笋一般。

    到书房门前,崔茵茵刚抬起叩门的手忽然一顿,因为里头真的有传出来县丞周甫的声音。

    “……第二批也已分派下去了,只要那小儿一回村,立马就能将他缉拿归案,保管万无一失。”

    “好,那这回就有劳周县丞了。”

    外面的她愣了愣,听这语气,怎么也不像是缉拿匪徒的样子。她恍惚间,门已经呼啦一声开了,那县丞也有些愣神,不过即而就恢复了往常,以长辈的姿态关切了两人一番,对于他们在外偷听的事却只字不提,他前脚走后,后脚就听到崔杞微愠的声音。

    “还不进来。”

    他膝下就这对儿女,从小宠溺下。才造成了如今放肆骄横的举止。而崔谡和崔茵茵也自知失礼。赶忙努着头进来表错。

    “好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崔杞挥了挥手。两人才缓下气,崔谡整理了思路回道:“是这样的爹,望江楼要在二十七日举办全县文会。届时将邀请县内所有大儒才俊与会,场面甚大,所以那东家便托谡儿给爹爹问个空,若是爹爹那天有闲,可否赏脸赴会,想来以爹爹一县之尊坐席,士子才学们必当慕名而来……”他在那滔滔不绝,做父亲岂会不明白。

    “好了,我知道了。”

    “那爹……”,“到时再说,我还有公事处置,你们先出去吧。”

    本来兴致勃勃而来的两人此时只能悻悻离开,出院门时,那看门汪二赶紧给两人问好,可没想到迎来的却是崔谡一记耳光。

    “好什么好,管好你自己!”

    旁边的崔茵茵拉住他,“跟个下人什么怄什么气,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给人家解释,之前你可是海口夸下,看现在怎么收场。”

    崔谡听了更是郁闷,往那看门腰上一脚,结果自己还一个踉跄差点滑倒,又羞又气下,便是拂袖去了,崔茵茵也是碎步跟上。

    ……

    ……

    腊月二十四日傍晚,风雪愈急,官道上的积雪已没马蹄,再强行赶路恐生意外,所以许多车队都暂歇了下来,往周边农舍、驿馆暂避风头,准备明日再发。

    苏进那四辆辎重车辆也投往山脚那儿的村子,身边商队如流,都是急着赶最后一趟生意,或是回乡过年。

    这场面,与去年榆丘村的场面何其相似。

    苏进坐在车辕前头掌着缰绳看,车夫张四和俩跑堂去了农舍问住处,所以他和另外俩小厮守着摊,闲来时,便是打量起旁边这些堵得人仰马翻的车队。

    “有了有了,前面转口那家说容得下。”他们回来了,而苏进也收回了视线,将握着的缰绳攥紧了,缓缓驱动起马蹄。

    ……

    ……

    同样的傍晚,在汴京,晚霞将陈府屋瓦上的积雪润红,就犹如大堂里头热闹的笙歌燕舞。

    蔡攸的脸上难得挂了笑容,与主家陈次升在宴里吃酒闲聊,大谈人生志向,两边陪着的多是龚原、谢文瓘这些中立官员,不过也有邹浩这个偏元祐系的言官扎在里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女姬的舞姿倦了,士大夫的耐心也快磨完了。

    总该要留两句干货了吧。

    喝高了的蔡攸脖子烧红,开始流露出酒酣意恬后的醉态,这让陈次升开始转起了眼珠,他将舞姬屏退了。

    “蔡郎君胸怀大略,务事严谨,想来明年蔡公新政细务必是郎君操持,只恨我等老儒耳目不便,探不得细目如何。不然也可从旁协助郎君分担俗务。”旁边的这些老儒都是颔首抚须“是啊是啊~~”感慨,不想蔡攸脸色忽然一变,哼的摔下酒尊。

    “休再提及此事。”

    席列大惊,老儒脸上的酒色俱是不翼而飞。惶恐间,还是龚原听出了些异样,小心问道:“难不成蔡公让三郎君协助处事?”他口中所说的自然是蔡京的季子蔡绦,传闻蔡京最喜此子,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次还真是他想错了。

    蔡攸一拂袖子,“如果是自己人就罢了,没想到却是让那卖书的商贩夺了去。当真可恶,也不知爹是怎么想的。”

    众人心里一个亮堂,甚至可以说是思想上的一个趔趄,那卖书的肯定是指苏进了,可是蔡京怎么可能把处政大权分给一个商户,再说……那苏进不是被皇帝降旨不得入仕么?

    这消息炸出来,就是少发言论的邹浩也坐不住了,“蔡郎君此言怕有所不实吧,那苏进早是戴罪之人,举京尽知。岂有再进仕途之理?”

    旁边一众应和,任谁也不希望多个生人出来搅局,可蔡攸的话却把他们死死地按在了绞刑台上。

    “诸位不知,来年陛下要建新制,效仿熙宁另辟讲义司处分军政重事,今后凡三省所出文字皆需通过讲义司审议方可成行,而这讲义司总详定一职则由家父推荐,而家父所荐之人正是那卖书匠。”

    他恨恨的与这些老头大倒苦水,“起初攸亦不解那卖书为何能避开罪罚。其后才知当初官家只罚其三省绝录。但其余建制并不作限,是故才有今日之祸。”

    这份的解释。把这些人最后的稻草全部没收,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们是知道些苏进和蔡京的关系。但也只是以为蔡京对后辈的提携,可眼下……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了。

    讲义司总详定?

    如果按照熙宁变法时的条例司替代的话,那他岂不就是……

    陈次升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并且慢慢的顺着脸颊滑下去,而那被晁补之推来探风的邹浩更是连酒尊都握不住了,他用力的把卡在喉咙的唾沫咽下去,几乎已是颤抖着喉结问他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传闻,官家有意对元祐余官进行登籍造册,且不知是真…是伪?”

    那头意兴阑珊的回道,“是曾有过耳闻,家父让那卖书匠进行分等编录,可他一卖书的能懂得什么?这朝廷啊……怕是又要糟下一番冤孽了。”

    轰的一下,邹浩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社稷休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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