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在山间所见景色,待到秦可卿画出一个老者,他才明白,八成秦可卿已然见过了。他伸手摁住了秦可卿手中的笔,将那张纸抽了出来,掏出火折子仔仔细细地烧了,眼见只剩下灰烬,这才道,“那人正是当今的太上皇,若是论起来,应是姐姐的亲祖父。”
秦可卿心中早有猜断,听得秦钟明言,自是知道那事儿必是开始了,脸上倒是没有惊讶神色,只是点点头,冲着秦钟道,“拖了那么久,也该结束了。”
瞧着秦可卿脸上无喜无悲,秦钟还是怕她心中难受,解释道,“因着太上皇最近身体日好,圣上的心便动了起来,端王虽然圈禁起来,可惜并未除根,对他来说,总是不那么放心。前几日,圣上便传了信来,要进行那事,我与戴榕商议后,便定在了今日,也未曾与姐姐说,本想着偶然见见,姐姐不知道最好,省得闹心,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我能猜出来对吗?”秦可卿瞧着秦钟那副既担忧又后悔的表情,怎忍心让他难受,“我既是答应你了,怎会后悔。你难道觉得我是那般不知何为恩何为仇的人吗?”
她又拍了拍秦钟的手,叹道,“钟儿,如今我唯有你一个亲人,我只盼着你早早娶妻,好给秦家延续香火,其他的,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刚刚秦钟还在力劝秦可卿,可此话一出,他便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他与戴榕的关系,此时秦府中只有摘星知道,姐姐那里,他一直没想到过如何开口,只是要说服姐姐怕不是件容易事。正想着,又听得秦可卿问,“却不知钟儿喜欢什么样的,趁着爹爹也在,也让爹爹听听,省得担忧。”
秦钟哪里能说他喜欢黑脸、吊梢眼、一身肌肉的戴榕,当即便红着脸道,“我约了慈空大师,如今怕是要晚了,姐姐先行歇歇,待会儿一起拜祭爹爹。”
说罢,秦钟便慌不择路地想要逃出屋去,谁料秦可卿又道,“是想去见慈空大师,还是要跟戴大人想个办法,如何隐瞒我?”
这话一出,秦钟哪里还敢动?他有些不自然地转回头,看着眼中明了的姐姐,怎不知道姐姐这怕是知道了。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问,“姐姐,你都知道了?”
秦可卿静静地说,“你上次病了,戴大人衣不解带地伺候,我便怀疑了。这次戴大人从宗人府大牢里出来,连家都不回日日围在你身边,我若是再猜不出来,却也太迟钝了。”说完这些,秦可卿喝道,“秦钟,你知错吗?”
秦可卿一向温柔贤淑,便是贾蓉欺到头上都不曾发过几句火,因为她觉得那不值得。如今这副柳眉倒立的样子,秦钟却是没见过,当即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冲着秦可卿叫道,“姐姐。”
这声姐姐叫得情真意切,外加上秦钟那湿漉漉的眼睛,秦可卿自来受不得他这般求情,若是常事她怕是已然原谅了,可此事不行。秦可卿铁青了脸哼道,“你休来这一套,今日当着爹爹的面,我却要问问你,你们是如何打算的,是一时得趣,凑在一起厮混,还是准备一辈子过下去?”
“自是一辈子过下去。”秦钟答得十分快,显然此事早已思量好。
“呵!”秦可卿显然被他的爽快与不假思索气到了,她眼圈当即便红了,觉得自己对不住已逝的爹爹,怒道,“你才多大,他不过对你好些,你怎能就死心塌地地跟了他?这京中好男风的人有的是,别的不说,贾珍也爱男风,贾蓉以前怕也是不少涉猎,可有哪个是真心的?便是贾蔷,贾珍也不过是当养着个玩物罢了。你怎不想想,戴榕若是变心了怎么办?”
这却是全心为他考虑的肺腑之言,秦钟不是听不得劝的人,他跪在秦可卿面前,极为认真地回答,“姐姐,这世上哪里有保证不变心的人。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与人私奔了再嫁困难。他若是变心了,我便再找一个,甚至娶个媳妇又有什么难的。”他向前跪走几步,将脑袋放在秦可卿腿上,极为亲密地靠着她,缓缓讲道,“何况,姐姐,我信他。除了你,再没有比他更可信的人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可以默默守着我四年,姐姐,你若是真不同意,我自不会违抗你的意思,我只有你这一个姐姐。可是,我会后悔。”
说罢,秦钟便不再吭声,他从来都知道秦可卿的弱点——与他一样,是自己的家人——他将选择权交了出去,可是,为了自己能够高兴,姐姐八成会同意吧。虽然这样算计自己亲姐姐实在过分,可是,姐姐他想要,戴榕,我亦不想放手。
秦可卿显然气急,并不肯听他的话,猛然站起,冲着他道,“此事我不会答应,你好好想想吧!”说罢,竟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