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笑望着自己的两个丫头。
只见她们两脸上一红,又不好嘻笑,手足无措。小紫到底随了她妈,泼辣些,一跺脚道,“奶奶便留我们一辈子好了。”
王熙凤哈哈大笑,笑罢摆了摆手,叫她们自去。
第二日,西跨院开始实行新的轮班制度,王熙凤挑了四个还算伶俐忠厚的丫头升了一等,其它皆改称为小丫头,因为有她亲自督阵,虽比平日忙碌,但也还算顺遂。那些个丫头原就机灵,现下里做事还会考虑一下是否安排合理,是否浪费了时间,尤其是一双儿女屋里的丫头,更是用心些。
林之孝家的来回话,表明并无离府的心思,又表了一番忠心后,王熙凤便叫她下去了。
几日下来院里渐渐有了规律,王熙凤依着这些日子几人的表现,当天便宣布了被放出的十个人,现下自己院里只得三十四人,皆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按着王熙凤的性子,当真还可以裁些人去的,只是若她裁的多了,少不得又出了风头,其他人院里又不好做了,只得意思了一下。
贾琏身边亦放了不少人去,庄子上的管事伙计,放出去不少,长随四去了两,管事也是四去了两。其它便是公中的,他管不着便做了甩手掌柜。邢夫人院里亦放了不少人,加上贾赦院里的并着有些通房丫头,整个大房足放了一半人出去,现下里留下的,统共不过八十左右。
这回王熙凤是一点都没搅动二房的混水,因为完全不需要,宝玉房里早斗得热火朝天,李纨房里虽说安静些,那些个丫头婆子也吵了三四回,王夫人屋里没人敢吵,可是丫头们暗地里你来我往,十分热闹,听小紫说,二房里的丫头,病倒的有七八个,移出去三个,打架的有多少个,偷东西的有多少个。
王熙凤微笑着听完,心中暗暗叹气,姑妈,您那的水不必我来搅和便浑得可以了啊。
俗话说,浑水摸鱼。
这话没错,正是因为二房里被丫头婆子们一闹腾,有些事才好进行。不过闹了几天,王夫人便以雷霆手段将底下的风浪镇压于无形,可是李纨仍旧探得了消息。
那日依旧是到老太太院中请安,过了一会,李纨便借了理由行出了屋子,王熙凤见她走时似有若无的看了自己一眼,心领神会,不过片刻亦借口回屋照顾堇哥儿便出了院子。
李纨远远的站着,见王熙凤出了门,脸上扬起笑意,“昨儿瞧着你那身衣服上的花我竟没见过,想了一晚上还是觉着喜欢,今儿特特的在这儿等着你,可要把那绣花的丫头借我。”
“那可不成。”王熙凤笑眯眯道,“那花儿是我自己绣的,你若要学,还要拿了针线到我屋里才成。”
“那花竟是你绣的!”李纨似十分吃惊的样子,随即笑道,“还真是瞧不出来呢。”见王熙凤走得近了,上前一步拉着她的袖口,低低道,“确有其事。”将一个叠得小小的纸笺塞进王熙凤手里。
王熙凤强自镇定,努力维持着笑脸道,“嫂嫂,你莫把我袖子扯坏了,待过两日我闲些了过来教你便是了。”李纨早失了顽笑的心思,王熙凤是全无心情,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各自告辞。
等贾琏回来,王熙凤才将那方依旧叠成细小模样的纸笺交给贾琏,她自己还不曾看过,她不想看,猜想的全是对的,那么王夫人定是在放印子钱,利息也应该是高得离谱。叹口气,剧情君再次回到原来的轨道,贾府真逃不开被抄的命运么?
贾琏早铁青着脸,手里紧紧攥着这页薄薄的纸片,咬牙切齿说了句,“我出去一趟。”
王熙凤叹息一声,至此,她真的没办法了。要如何做,只能全凭贾琏,如何挽回,她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以她心里的猜测,贾琏此行不是去找舅舅便该是去找林姑父了。公公贾赦忙于整顿府务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儿,也许是被王熙凤启发,也许是别的,竟将府中下人的职务细细的理了一回,依着西跨院的作息,亦排了班次,各门上的人全都换过,门禁比之以往,要严上许多,除开固定的守门之人,还有一队人专职巡逻,但凡府中事务,遇到不按规矩的来立刻便能管下来,真可谓是见什么管什么。
又因着要放一大批下人出府,索性请了应天府里办理户籍的官爷到了府上,先将那些个名单里头的人集中起来,将他们的行礼包袱一一查验过,没有问题了这才改换户籍,发放了身契自西角门出去。这一查竟连老太太都吓了一跳,好些个下人包里,竟有许多名贵的东西,细细一问,说不出个出处,贾赦大怒,当时便要绑了交到应天府去,张管事与林之孝求情,好歹忍了,只叫留下东西,依旧发放了身契叫他出去。那应天府的差爷见贾赦竟忍下了这等事儿,心中称奇。
连着几日,方才办妥,最后一清点,搜出来金银器物,不计其数,品质皆是上等。王熙凤与贾琏也听说了,皆是心知肚明般相视一笑,想来公公贾赦生气也是真的,到最后要忍下这口气装作宽厚待人将人出去,想来也是费了些心思。消息自应天府的官爷口中传出,只道二太太管家数年,底下人如此猖厥偷盗,还有多少是追不回的,她竟也不怕那些个黑心的下人将贾府搬空了去。此事连老太太也知晓了,连着几日请安,皆不见有好脸色。
时至年底,转眼便到腊月底,此回荣国府整顿,并没有对梨香院有什么影响,只因为自打黛玉搬走,宝钗与薛姨妈薛蟠搬了过去后,原本在那边伺候的下人便被二太太撤了回来,现下里梨香院中全是薛家的人。贾府这边轰轰烈烈整顿,梨香院中日子依旧,薛蟠自打出了王府,确实老实了一段时日,只是自打二老爷贾政安排他到贾家族学中去上学之后,他那呆霸王的脾气又故态复萌了。
日日皆在外头饮酒作乐,先头薛姨妈还信他的说辞,说什么在铺子里巡视看帐,后来每每见他满身酒气,又说些醉后的浑话,哪有还有不明白的。急得眼泪直掉,又想去信给哥哥王子腾,请他管教管教自己这儿子,又恐薛蟠知道了呆气上头跟她急。
宝钗见此,只得叹气,小选已经过了,因为哥哥的事儿,自己的名字早被划了下来,如今住在这梨香院里,名不正言不顺的十分不自在,姑妈在贾府里与表姐那边的大房斗得死去活来,只每日里与宝玉顽闹一回时倒能忘掉这些烦扰。想到宝玉,宝钗脸心中涌起一阵甜蜜,自黛玉搬走后,宝玉对自己明显粘乎了不少,每日里不是自己去便是他来,定是要见上一见的,不然就像少了什么似的。想起姨妈对自己的关爱,贾府下人对自己十分恭敬,宝钗心中的郁燥之气稍稍缓解了些,低低安慰母亲,“妈,横竖不过是吃酒,散些银钱罢了,随哥哥去罢,凭白急坏了身子或是划不着。”
薛姨妈只得叹气,“我的儿,但凡你哥哥有你一半知事,我也不必这般长嗟短叹的。”
宝钗无法,只得叹气,“毕竟比先时在金陵要好些了。”
薛姨妈想一回叹一回,也只得随他去了,再不管他。
因是头回在西京过年,虽是借住贾府,到底是个独立的院子,薛家自己置办了年货,又送了许多至王夫人与老太太那里。
过了年,贾琏依旧于工部应差,叔老爷贾政依旧请着病假,公公贾赦自整顿了府务之后,似忽然对庶务有了热情,每日里这里查查那里瞧瞧,有了兴趣,更会看一看公中的铺子宅子,屋里的妾室因着他渐渐不怎么宅了安分了不少,邢夫人似是对此十分满意,每日里笑容亦多了起来。
王熙凤仍旧每天宅在屋里,看着一双儿女一天天长大。自从得了李纨的确切消息后,贾琏便去求了林姑父,每隔五日他安排了人自族学中将兰哥儿接走,送至林府学上半日。想是进步十分明显,李纨面上不显,私下见了王熙凤,笑得十分舒心,见她这样,王熙凤也不说旁的,只笑笑便揭过了。
还在正月间时,东边宁国府递了贴子过来,说府里花园梅花盛开,珍大嫂子治了酒席相请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等人赏花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