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正在屋里锻炼,猛的听丫头传话说老爷贾赦吐血昏倒,倒吓了一跳,这几年鲜少听说他身体有恙,便是伤风感冒也得了少,如何一下就吐血了,忙差了冯嬷嬷与刘进财家的前去探视。
一个时辰之后,贾琏与两位嬷嬷同回了院子,王熙凤迎上前两步,关切道,“老爷如何了?没什么大碍吧!”
贾琏扫了屋里的丫头婆子一眼,“去叫厨房弄些饭菜来,我自下朝还没用饭,先去老爷那里忙忘记了,此时才觉得有些饿了。”
王熙凤道,“嬷嬷们自去吧,晚些时候我再问你们。小紫去厨房叫弄些清淡的饭菜给二爷端来,青儿你去替我到库房寻些上好药材送到老爷屋里去,再问问太太可忙得过来,替我传话给丰儿,叫她用些心照顾巧姐儿,老爷病了还得太太照顾,此时可不能再让太太受累。”
一时间屋里丫头婆子退了大半,王熙凤对尚在屋里没什么差事的小红道,“去隔壁看看堇哥儿,若无事便去外头守着,有人来了叫唤一声。”小红利索的转身去了。
裹了厚厚的皮子坐到薰笼边上,王熙凤冲贾琏招手,“坐过来啊,你倒是不怕冷。”
贾琏将外头的披风解了挂好,亦围着薫笼坐下,“这事儿你甭管,只好好孝敬着老爷便成铁血杨门。”
“这……”王熙凤立刻阴谋论了,不过到底是贾琏亲爹,也不好猜得太过,只得软□段哄他,“你倒是说上一星半点,叫我心里有数也好。”
贾琏眉眼微挑,笑道,“我就知你定要问个一二才会罢休,只是这事儿你往后自然就明白了,现下说白了反而不好办。”
这什么跟什么,王熙凤垂眸想过一回,贾琏既这样说,那贾赦生病,十有八九是假,为什么不叫自己知道,莫不是怕我露了行迹叫人猜出来他是装病?那老太太何等精明的人会猜不出来?还是他另有打算?问题太多,实在理不清。“那大夫诊断如何?”
“气郁伤肝,急怒攻心所致,需静心调养。”贾琏用银勺随意拔着薫笼里的火碳,“府中庶务怕是无人打理了,这些日子把下人管紧些。”
王熙凤笑道,“自然,我何时放纵过底下的人。”府里怕是要过一段混沌日子了,好在现下自己院里的人都是跟了几年的老人了,那些个不安份的,手脚不干净的早被剔了出去。小丫头们也渐渐大了,平日刘进财家的管得还算严厉,是以行走坐卧渐有规矩,并不叫人十分操心。“咱们这东头,什么也耽误不了。”
“这些时日若有事,你就差林之孝去办,太太那里,自有张管事和她的陪房,你也不必操心,只安心养着,带好堇哥儿便成。”贾琏见自己虽不曾点明,媳妇便默契配合,心中端的舒心慰贴。瞧着已说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走到门口,“将饭菜直接端来这屋里来。”转头对王熙凤道,“着实饿得狠了。”
王熙凤道,“不如咱们东头开个小厨房罢,这些时日老爷要静养,太太忙于照顾他,又要带了巧姐儿,我们这屋里也是,你办差也没个准点儿,堇哥儿的奶娘还得喂奶,若大厨房里一时不及送来,这老老小小的便皆要饿着。”
贾琏思索一回,笑道,“我早有如此想法,一直不得机会,索性就借了老爷的由头,开了小厨房罢,管事之人就由你和太太商定,待办妥了,打发人去跟二太太说一声便成。”
二人计定,心中皆有一种渐渐甩开二房的感觉,不由相视一笑。恰外头小红来问是否摆饭,两人这才收起话题。
王熙凤到底打听到了,公公贾赦命人捆了五儿的娘,要将她阖家发卖,五儿慌了神哭着去求宝玉,偏宝玉向来怜惜女孩子,遂到老太太面前求情。老太太不知究里,只道五儿的娘哪里惹了贾赦,便召了他前去问话,叫饶了他一家子。
贾赦见是宝玉来求,满心愤懑无处发泄,遂直接将事儿挑明,言道此事罪无可赦,这种人自己再不敢用,府里也容不得他。宝玉虽怕自己老爷,却不怕贾赦,眼见五儿要被卖出去,想起丫头们说起外头的苦处,哭得泪人似的,只一味哀求老太太,说那五儿可怜。
老太太历来偏疼宝玉,遂和稀泥道,横竖琏儿媳妇不曾出事,不过听岔了话罢了,原不是有心犯错,府里向来宽厚待人,叫贾赦且饶了她这回,若再有犯,自己再不拦他。
公公贾赦自然不依,道,“母亲也知道,女人生子原也算是走一回鬼门关的,儿子先头媳妇不正是这个原因才去了的么?这奴才知道主母要生还能将话听岔了,竟不将主子性命放在眼里,着实可恨,若是其时候倒也罢了,也不该闹到母亲跟前。只这下贱胚子,我是无论如何也难饶她。宝玉说得轻巧,那丫头何辜,我且问问你,那你琏二嫂嫂何其无辜,亏你平日还叫她凤姐姐,原便是表姐弟来的,如何此时倒为了个下贱的丫头倒轻看了她母子性命。”
贾赦问得声色俱厉,宝玉何曾被人这般指责,就是他自己老爷,也只是骂声“孽障”“不长进的东西”云云,立时便脸色煞白,似要厥过去。老太太见此情境便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老太君风度,横眉怒眼痛斥贾赦,“逆子,你这是要气死我么!”
贾赦一听立时跪上前道,“儿子不敢秦梦现世说。”
“这不是不曾出什么事么,你这般不依不饶的,连宝玉都带上了。你知我向来疼他,莫不是心中不忿定要将他逼死了你才甘心?琏儿媳妇这不是没有出事,我舍下老脸求你,你如今翅膀硬了,也不用领我的情了,既这样,我与宝玉这便回金陵去,免得碍了你们的眼,那起子犯事的奴才,你要打便打,要杀便杀,我是管不着了!”老太太嚷嚷完便搂了宝玉在怀嚎啕大哭,也不管贾赦如何。
贾赦跪了一回,见老太太不理自己只搂了宝玉,口里嚷着要回金陵,心中愈发不快,见一干丫头婆子们皆探头探脑,大怒。起身阴沉着脸打量了一干下人后,拂袖而去,行至荣禧堂正门,抬头看着三个烫金大字的牌匾,厉声喊了句,“老太太,这荣国府迟早要叫您给毁了!”便口吐鲜血,人事不知。
听完丫头回报,王熙凤低头沉思,看来大夫说的积郁伤肝,急怒攻心是真,确实被宝玉和老太太气得吐血了。只是这需要静养想来是顺势而为,索性拉了脸撇了庶务各过各的,阵仗拉的愈大将来愈发有可能扳回局面。暗暗点头,看来公公这人倒有几分急智,实在与外头所传有些出入,倒也好,现下里算是撕破脸了,王熙凤在想,自己要不要再推波助澜一番?
舆论造势,不关是王夫人的特长,王熙凤比她更会使用这一招。
许久不曾出马的赵刘氏终于又出山了,除她之外,王熙凤挑了几个口舌了得又信得过的丫头婆子,将府中流言蜚语的浪头推至顶峰。因大老爷养病,贾琏贾政各自都要到衙门当差,府中庶务一时无人打理,但凡大房的奴才,老太太与二房皆支使不动,二房的奴才,大房根本不去支使,又过一日,大房传话于二太太,已另立小厨房可无须再管大房生活,如此,算是预示着大房彻底与二房并老太太撕破脸。
王夫人因府中庶务无人打理,二房里无一男丁可出头,底下仆妇乱作一团,欲到东府请了蓉哥儿过来兼任几日,没想尤氏传回消息,却是被东府拒了。回头一打听,气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原来,这几日荣国府里两房吵得热闹,在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西京城中早传得沸沸扬扬,流言蜚语铺天盖地袭来,时下西京城中人家,见面必问,“荣国府里又有新内幕?来来来,咱们坐下慢慢聊。”
王熙凤叫林之孝每日差人出去打探西京城中流言走向,适时加以引导控制,现今的局面还算满意。她这个来自舆论大爆炸的年代的灵魂,与王夫人过招数回,各种掉节操的招数,再熟悉不过,揣摩揣摩便加以应用,局面自然要被自己控制。
王夫人那边所传闲话,王熙凤总结了一下,主要内容就是大老爷看不得老太太偏疼宝玉,小心眼气病的,还为着这事儿忤逆了老太太,老太太气得要搬回金陵去住。大老爷贪财好色,大太太既贪财又刻薄寡恩,琏哥儿懦弱惧内没点男子气概,他媳妇泼辣好强,不能容人,心思阴毒,手都能伸到二房里来,如此种种。
王熙凤听罢笑得打跌,果真与原著没差啊。我这么改你也能掰回来,好强!
思索了一回便叫底下丫头婆子四处流窜传播着各主子闲话,内容如下:咱们老爷就是个愚孝的,万事都依着老太太,只要老太太一说要回金陵,便是天大的事儿也能应下来。您瞧瞧,连这嫡长子才能住的荣禪堂都让出来给你二房了,这回啊,肯定是有别的什么老太太想叫咱们老爷答应的事儿,威胁他的!老太太要回金陵,回去了咱才信。
说咱们老爷小心眼嫉妒你家宝玉,说点别的吧!老太太本来就偏疼宝玉,这西京城里谁不知道!再说了,咱们老爷的儿子争气着呢,好过你家宝玉千百倍,你换个人说咱嫉妒,那我还能信你一点。
你说咱们太太的时候咋不想想你自己?你搂银子的时候怎不说自己贪财?刻薄寡恩,那是你二房的奴才说的,诽谤!上不得台面?你倒是把管家之权交出来啊,看看咱们太太是不给力还是老太太压制着不能给力。
你家元春要不是咱们琏二爷在朝为官,说不定连个贵人的称号都没得,宝玉都多大了还在内帏混着,也不赶紧的拎出去上学?我家老爷好色贪财,你家老爷才好色,那银月是二太太你找咱们奶奶要的,哪能说人家往你房里伸手呢,你这是怕人说叔父瞧中了倒媳妇身边的丫头,才给咱们奶奶扣大帽子抹黑的罢无限之轮回空间全文阅读。说咱们二爷惧内,比你家宝玉强多了,为了个下贱丫头都能将咱们大老爷气病了,将来还不知怎么个惧内法呢!咱们二奶奶心思阴毒,你咋不说你把手伸到二爷房里的事儿呢,那月儿是老太太给的,那玲儿可是二太太你说情才有的名份啊,人家当然感恩戴德。
如此便也算了,最重要的是,王熙凤着人将大老爷在老太太房中如何生气,为何吐血之事大肆宣扬了一番,不过倒交待了那些个传话的丫头婆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能自己增减一个字。
府中阴私真真假假,如此曝光,犹如在水中投下千斤巨石。这些个消息,原就有六七分是真的,便是掺了二三水分,也足叫人尽信了。
于此,西京城中舆论立时风向大改,原先还看好贾政的,听说他的宠妾原是侄儿媳妇房里的丫头后,看他的眼光都怪怪的。这二老爷虽不理庶务,却早有门人将此流言含蓄的告知于他,此时再受了别人异样的目光,顿觉如芒在背,平日里还要装作应卯的,如今竟连府门也不大出了。
公公贾赦原就在“养病”,一直不曾露面,于这真真假假之中竟得了不少人同情,皆道其愚孝,虽有些错处,到底袭了爵的嫡长子,只能偏居一隅,正房却要让给不曾袭爵的弟弟,倒也着实可怜。大太太原就不怎么出门应酬,现下里倒接了不少人家的贴子,邀她过府赏花饮茶,先头邢夫人并不欲前往,低声说与老爷贾赦听了。贾赦瞪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只管拿出你将军夫人的派头去赴宴,若小家子气的丢了爷的脸面,回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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