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天气,自然是上下风”,翰林院编修杨士奇打了个哈哈,收起雨伞走上台阶。
“书房坐,书房坐”,户部尚书卓敬引着杨士奇穿过回廊,来到二人平时谈诗论词的地点,吩咐仆人准备了香茶,与挚友对坐品味。
大雨天,杨士奇不是来找自己品茶的,这一点卓敬很明白。对方不说,他也不问,抱着一杯碧螺静看世间风雨,仿佛风雨中有无尽的景色可供玩味。
“好大的雨”!翰林院编修杨士奇望着窗外说道。
“是啊,好大”。卓敬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着,炯炯有神双目从雨中收回来对正杨士奇,仿佛要把他给看透。
杨士奇被好朋友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卓敬的目光,一边低头品茶一边说道:“先帝云,国家养士二十年,只得一卓敬。我想请问卓兄一句,兄台可知风雨何时来,何时止。”
“该来时来,该止时自然就止了。这是天下大势,岂是人力能强行扭转的”。卓敬吹了口茶叶,淡淡地答道。
“可知何处可避”。杨士奇说话的声音给人感觉就像在参禅,伴着一缕缕茶香和漫天风雨。
“我看兄台不是想避雨,而是想找一股好风,借力直上青云吧”!卓敬脸色突然绽放出一抹笑意,目光直透杨士奇心底。
杨士奇被他看得大吃一惊,手微抖,晃了两次才稳住心神,苦笑着分辩道:“卓兄何必拿小弟开玩笑,我辈寒窗苦读数十载,难道就非得困死在这孤城当中么。朝廷出尔反尔,北军大兵压境,东南三省虎视眈眈。那靖海公当年一战灭高丽,再战平日本。江边上几座小小的炮台,难道卓兄以为真它们能挡住震北军和水师合力一击么”?
“挡不住”,卓敬摇摇头,对杨士奇的分析表示赞同。“杨兄胸怀济世安民之心,也的确不该与这孤城俱殉。可杨兄万里投奔的,就一定是条真龙么。一旦他不是,恐怕杨兄没第二次机会再做选择了吧”。
“卓兄救我”,杨士奇见心事全部被人猜中,一揖到地。此时他对卓敬的才能心服口服。身家性命要紧,顾不得什么面子。“我听人说北边那主是天命所归,头上有云气。才起了投奔之意。如果他非真命天子,卓兄可否明示我此行该向何方”?
“老实在家呆着,哪也不去”,卓敬抓起桌子上的报纸抖了抖,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
“可是什么,怕错过从龙的好机会是不是”?卓敬将手中的禁报《北平春秋》抖得哗哗直响,他了解杨士奇为人,所以也不避讳对方自己藏有禁报。“我且问你,北边那位你口中的真命天子能有今天,凭得是谁”?
“当然是六省布政使郭老大人,不,还有定辽公武大人。应该武大人的作用还大些,如果没有武公当年打下的基础,恐怕的六省叛乱早就被朝廷平了”。
“那我再问你,现在武大人在哪,郭大人又在哪”?
“武公在东南坐镇,郭大人在北六省”,答案从杨士奇嘴里脱口而出,他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惊讶地问道:“武大人没回北方,打败贴木儿后就在东南三省做了什么爵士会的会长!难道,难道他不愿意帮燕王登基不成”?
卓敬摇摇头,低声又问:“我没追随过武公,但当年武公修路时,听说杨兄曾在他的身边呆过一段时间。不知在杨兄眼里,武公这人怎样”?
“真英雄也,头脑清楚,心胸开阔。杨某阅人无数,放眼天下称英雄者,恐怕无一人有此气度”,提起当年跟在武安国身边修路的事,翰林院编修杨士奇登时眉飞色舞。狠狠将武安国夸了几句,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兄弟你,如果武公有争夺天下之意,我宁可抛弃身家性命不要,也去投他。且不说成败如何,他的作为,无论谁来写史书,那都是流芳百世的一笔”。
“如此说来,杨兄口中的天命,可能纯属扯淡,可问题就在这里”,卓敬摇摇头,叹息着说道。“武公没回北方,也不可能支持朝廷,他又没自立的心思。所以我才劝杨兄先不要急着动。依照我的分析,武公此举是为了告诉众人,他支持的是郭大人提出的平等基础上的制宪与分权,而不是谁来当这个皇帝。如果想当皇帝那个人不制宪,恐怕将来第一个起来反对他的就是武公。到那时,杨兄,你可得想好了,自己到底帮谁”?
“我不敢跟武公做对,纵使有胜算,我也不敢”!杨士奇说得斩钉截铁。
“我也不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武公人在水里面,我辈难道还敢站在舟子中么”?”卓敬对着漫天风雨,叹息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