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叶氏将主卧边的小塌房整理了一遍,把临时改小的衣裳叠好放在床头。回身一看,少年还是站在那里。
叶氏微微一笑,嘴角两颗小酒窝愈发明显,将他拉了过来在床边坐下,“来,过来坐,别站着。”
给他理了理衣领袖口,看着朝秋的衣服在少年的身上捉襟见肘,笑出声道:“朝秋的衣裳,在你身上穿得太小,不过呀,别怪婶婶说笑,穿的比朝秋还好看啦。朝秋这姑娘一天到晚呆不住,像个野小子一样,看,袖口都磨掉了。明天婶婶给你做一身新的,保管合适贴身。”
叶氏扶着少年躺好,盖上薄被,手中的麦扇轻轻摇动。
眼前的妇人,有着一双弯翘的眼睛,笑起来嘴角有细小的酒涡,昏黄的灯光模模糊糊,在妇人背后晕开来,好像每天夜里娘给他摇扇,说话,哄他入睡。少年在船上硬抗一个多月的戒心,终于慢慢小了下来,到底是只有那么点大,再强装也抗不住身体的疲惫。
多少个夜,他都数不清了。
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变得很漫长很漫长。
朦胧中,他好像听到娘在给她唱歌谣,婉转悠长,那些血光和嘶厉仿佛是一场噩梦。
叶氏轻轻放下青帐,看着已经入睡的少年蜷缩着身子,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超级海盗王最新章节。
细微的一声梦呓响起,她不禁回头看去。
这么小一个孩子,到底,最需要的还是亲娘在身边。
叶氏走至朝秋和亭玉的小塌房外,透过半合的窗户,看到朝秋把被子踢到一旁,亭玉睡得规规矩矩的。她有多幸福,儿女双全,丈夫平安归来。
回至主卧,时瑞已经在床中间睡得天昏地暗,小肚兜堪堪遮住一块,微张着嘴,一脸的美梦。
楚明泉移动了一下酸胀的腿,之前请郎中重新上好了药,时间拖了太久,肌理差一点坏死进去,幸亏他底子好,忌口不沾,否则这么重的伤,肯定要废掉他一条腿。
叶氏在灯下缝衣,楚明泉轻声问道:“孩子睡了?”
叶氏点点头,“刚睡下,不太安稳,想必是想极了爹娘。孩子他爹,这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虽不说话但看着读过书明识理,莫不会是富贵人家子弟吧。”
楚明泉双手枕在脑后,回忆道:“这说来话长,我也不清楚。那天夜里,船队顺着洋流偏了一些航道,鱼不浮头,天晴月好,我仔细看了看洋流走向,应该是冲带过来的暖流,跟大副商议了一番,就开始在黎明后下网。也许是天色晦暗海水湍急,直到下网前都没有发现有任何浮物,当收网时,已经觉得不对,那趴在浮木上的小公子被勾进去。当时真的太危险了,我立马跟大副要求撤网,海上讨生活的人,尤其忌讳这等事情。大副倒是同意如此办,只是……”
楚明泉揉了揉眉心,接着道:“这次许家船队,除了许大管家,还带了许家大房的许大少爷。这许家大少爷不说也罢,执拗起来的事情谁也说不通。第一次上大船下海,估计是讨个好彩头罢,看着那么好的一网定想满载。可是,人命关天啊。”
叶氏握着衣针的手顿住,嘴里仍没有插话。
楚明泉继续轻声说道:“没办法,这许家船队是他许家的,可是海上有海上的规矩,我性子急,当时就吼了几声,嗨,哪知道那许大少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来不得硬的,这么一下就僵住。要不是许大管家规劝,恐怕……哎,这许大少直接抛下狠话,这海上的溺水孩子是活是死又不知,大不了一起收网捞上来。谁要救就去救,不必再说。我无法,便叫人拿绳绑了一条腿,直接下网里去捞。所幸,破了一道网口,没有白费功夫,这孩子自己争气,竟然还有半口气。就是这网鱼损失了大半,都是些好价钱的罕货,许大少爷想必也是恼上了我。”
楚明泉叹了口气,叶氏的心早就抛得老高,衣针不知觉地扎进指尖里。那些略过危险的陈述,将她一颗心揉捏得几乎碎掉。
叶氏放下手头的针线,给儿子盖好薄被,放一杯茶放在楚明泉床头矮桌上,怕他夜里渴了难起身,吹了灯,轻轻偎依在楚明泉和儿子的身旁。
“孩子他爹,无论怎样,只要你平安就好。那个孩子,白日里不说一句,梦里才偷偷喊娘,连哭都只敢在梦里哭。哎,如果说,没有什么好消息,他愿意呆在我们家,我们将他视作亲生长子,可好?这十年来,我一直想着咱们的?哥儿,才两岁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楚明泉在黑暗里安慰了一通叶氏,才堪堪让她止了泪,“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上天现在把?哥儿带回来了,咱们一家五口都齐全了。就怕孩子他娘你太操劳,相公我心疼。”
叶氏破涕为笑,胡推一把,“没个正经。”
楚明泉嘿嘿一笑道:“为夫能娶到青莲你,有儿有女,今生无憾。娘子莫怪。”
叶氏刚想掐一下,床榻中间的时瑞忽然嗯哧一声,吧唧嘴呓语:“蒜茸鲜贝……还要一个……”
楚明泉和叶氏屏住呼吸,扑哧了一下,都憋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