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目望去,合欢树梢开出绒球似的花。夜色之中瞧得并不清楚,却端然看见那合欢树下一把七弦的古琴。琴再普通不过,并没有丝毫花哨,她想松开公子恪的手去摸一摸,却不料仍被紧紧一带。
“会弹琴?”公子恪扬了扬眉眼道。
“不会。”是啊,她该是不会的!自从来到这里,满手只剩下杀戮,哪里还剩得女子般抚琴的温软?
公子恪松了她的手,却巧妙地旋过身子来,右手覆在玉岫的手中,微微一触那崩得极紧的弦,发出铮然的声音。
“这把琴,还要多谢你。”
公子恪停了手中拨捻,忽而开口道。
“多谢我?”
他的手抚上琴弦,依稀疲惫模样,嗓音却漠然至极:“十一年了,在居院中时,还记得那会儿的规矩吗?”
玉岫猛然抬起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唇道:“每年白露,断发为誓?”
“好记性!你是居院中最为出挑的女子。鬼斩每年将居院暗桩的断发交由给我时,总有一捧如缎的青丝,恰巧七年,生辰时无人惦记,便请师傅做了这把琴,七股青丝绞成上好的弦,也算作是给自己的寿礼。”
现在的华贵集身,原来也不过是无人惦记的皇子罢了。万人仰仗,其实仰仗的不过是他的出身姓氏,若没了这身份,即便是上得沙场,一身本事,又与那绳索之下的奴人有何差别?
只不过有的人是为人所奴,有的人却是为了年幼时的仇恨所奴。
玉岫轻轻一叹,却见公子恪单手抱住那把琴,另一只手稳稳牵住自己,轻轻一掂地,跃上合欢树的枝头。
玉岫不料他会做出这样举动,心中起初还有些慌乱,二人在枝头坐稳,一把琴恰巧横在两人面前,公子恪抬起那一直没松开过的手,轻轻触在琴弦上。
惯持剑戟的指尖生有茧子,抵在那琴弦上也只是微微细痒之意,玉岫手一抖,却不知为何竟惊了头顶的合欢花儿,洋洋洒洒落在七根弦上。她只恐自己侮了好音色,忙将手挣脱出来,两个手交叠抱在膝上,显得十分局促,可那掌心,分明还留着因紧张而起的一层凉湿汗意。
公子恪不再强求,伸了纤长的指来捻拨琴弦,随着公子恪手指拨弄,那落在弦端的合欢,在月色下隐隐绽出光点来。
琴端流淌出的,是十分柔软悠长的调子,并非玉岫心中所想的金戈铁马,壮士舞戈。反而似皓月中庭下,坐观春荣秋谢,碧海潮生的寥廓心境。
她不知不觉静静凝着眼前抚琴的人,只觉得这般气质,分明应是皓月中庭下的那个华贵之人,轻执玉盏,低头转圜,谈笑间皆是贵气荣光。而不是那个自小就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躲过刀枪棍棒的狠勇男孩。
她的衣料极薄,偶尔不小心碰到,还能觉出公子恪身上的温度。
浮云掩月,落花缤纷。
淙淙琴音里,这样的温暖细流缓缓淌过心底,可那双奏琴的手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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