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
“是啊,你没听到吗?宫内宫外都传言,说这畅春园东湖边自从圣祖朝熙嫔去后,常常有琴音悠悠传来,仙乐飘飘,绕梁不绝。万岁……万岁下旨,本王未奉旨不得入宫,恐怕以后没机会来这里寻那传说了,因而今日趁着万岁还未归来,且逍遥自在一日吧!”说着说着,声音竟凄楚了起来。
“那熙嫔娘娘也算是有造化之人,竟自留下如此美妙传说!”雨桐轻声道,见弘晓面色悲怆,心下不忍,安慰道:“王爷也莫要伤怀,便是不入宫又怎样!千里搭长棚,也没有不散的宴席,谁还能与谁守一辈子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得,不进宫来,远离了这纷扰,便是另一番境况也未可知!”
那弘晓喟然长叹:“此话虽在理,奈何本王生就在帝王家。自小原本以为有兄长顶门立户,这家计大业原本与我无缘,我也乐得做个诗酒书画的闲散宗室,怡情悦性、走马看花、酒酣歌笑,也算魏晋风骨、逍遥一世。谁知父王过世,竟临终遗本上奏,将这王爵给我袭了,我原就年幼,不谙事务,兄长们又有诸多不满,因而处处捉襟见肘、拆了东墙补西墙,还是不能讨得万岁欢心,更兼前日兄长弘皎闯了大祸,竟参与了前朝废太子嫡子理亲王弘皙谋反一案,带累得万岁越发对我厌弃。哎……即便我无建功立业之心,如今只求能保住全族身家性命罢了!我何尝不想退步抽身,远离纷扰,奈何无计可施!”
那弘晓原本憋着一肚子苦水,无处诉说,今日竟当这一个陌生宫女的面,一吐为快,也浑然不觉,半晌方想起来,似觉不妥:“姑娘见笑,本王失态了!”抬头看时,惊见雨桐已是泪水盈盈。
那雨低声泣道:“奴婢原本以为,身为皇亲贵戚、王侯将相,必定事事如意、呼风唤雨,只有我等草芥微末之人,才命如蝼蚁,谁知王爷也有这许多烦恼。”
弘晓亦点头道:“姑娘容颜秀丽、举止得体,竟做了这小小御前侍女,也是可怜可叹!”
此话正于刚刚纯妃所言暗合,不由勾起雨桐伤心事,她低声道:“我父乃正黄旗包衣管领下人清泰,本就出身低微,那年因任上被人陷害,父母锒铛入狱,家人均被充了奴役,我幼时父母也曾视我为掌上之珠,也曾诗词歌赋、女工女德教导,却也不过被罚入宫做了下等宫女,受尽欺辱,连本名都不得使用,更不要说能寻得机会救父母出牢狱了!”说着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弘晓心肠柔软,听不得这哭声,急忙安慰道:“我俩真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姑娘刚刚劝解本王,所言入情入理,姑娘缘何自己看不开?说不定哪一天万岁便取中姑娘秀外慧中,那时为妃为嫔,你便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更可解救父母了!”
哪知那雨桐闻言,冷冷啐道:“谁稀罕什么为妃为嫔。后宫乃是非之地,皇帝乃凉薄之人。我此生所求,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平安终老才好!”
弘晓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言语,一时竟愣住了。
正此时,忽见桃花堤那端,两个宫女急匆匆过去,竟进了藏拙斋。
雨桐回过神来,才道:“王爷赎罪,奴婢出言冒失了!”心下恍惚思量,这两人身影好生熟悉,她们去谨太皇太妃寝宫做什么?因想起自己身份,急忙躬身辞别了弘晓。
弘晓望着那旖旎远去的身影,低头,地上一块绢帕,角落上绣着小巧的红色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