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事杂论》与《大食商贾行记》在感业寺的禅房里,点燃了武媚娘心中沉寂已久的火焰。连续三个夜晚,她都在油灯下反复研读那几卷书稿,每读一遍都有新的领悟,那些关于分工、效率、人心、布局的论述,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她思维中从未触碰过的锁。
但兴奋过后,是更深的疑惑。
李瑾到底是谁?这些书稿从何而来?他献上这些,究竟想要什么?
第四日黄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武媚娘在斋堂用完简单的晚斋,回到禅房时,同屋的老尼已经睡下。她吹熄油灯,和衣躺在硬板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雨声敲打着屋檐,像极了那日在经房初遇时的背景。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轻的敲击声从窗棂传来,三短一长,带着某种节奏。
武媚娘浑身一僵,呼吸瞬间屏住。这不是寺中尼众的敲门方式。她缓缓坐起,黑暗中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扇糊着麻纸的窗户。雨夜,谁会来敲她的窗?
“明空法师。”压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熟悉而清晰。
是李瑾!
武媚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竟敢夜闯感业寺?这里是皇家寺院,夜间有武僧巡逻,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她下意识地想要喝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瑾不是莽撞之人,他既然敢来,必有缘由。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冷雨夹杂着夜风灌入,她看到窗外廊下立着一个披着深色蓑衣的身影,帽檐压得很低,但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清亮的眼睛,她认得。
“你疯了?”武媚娘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这是何处,你也敢——”
“法师莫急。”李瑾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平静得可怕,“在下既来,自有把握。请法师移步经房,有要事相商。”顿了顿,补充道,“知客师慧明今晚当值,此刻应在藏经阁清点经卷,一炷香时间内不会到前院来。巡逻的武僧刚过,下一班要两刻钟后。”
他竟然连寺中的值守规律都摸清了!武媚娘心中骇然,但同时也生出一丝异样——这个人,做事缜密得可怕。
“给我理由。”她没有动,声音冰冷。
“关于书稿,法师若有疑问,今夜可当面问清。”李瑾道,“此外,在下有些话,关于法师日后该如何在这寺中自处、积蓄力量,需当面告知。白日人多眼杂,唯有此刻。”
积蓄力量。这四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武媚娘心里。她沉默了三个呼吸,最终咬了咬牙:“等我。”
轻轻合上窗户,武媚娘迅速穿好外袍,将头发仔细束在僧帽中,又听了听同屋老尼均匀的鼾声,这才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融入雨夜的走廊。
经房在后院东侧,离她们这些低级比丘尼的禅房有一段距离,但好在沿途有廊庑相连,不必淋雨。她走得很快,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她在宫中多年练就的本事。雨中寺院格外寂静,只有檐溜滴答声和远处隐约的更鼓。
经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微光。武媚娘推门而入,反手将门掩上。
李瑾已经等在里面。他脱去了蓑衣,穿着一身深青色紧身衣靠,显得干练利落。经房中央的书案上,点着一盏小油灯,灯芯压得很低,光线只照亮桌面方圆三尺,其余地方都沉浸在昏暗中。这显然是精心计算过的,既能让两人看清彼此,又不至于让光线透出窗外太远。
“你胆子太大了。”武媚娘走到书案另一侧,与李瑾隔着灯火相对,目光如刀,“夜闯皇家寺院,若是被巡夜的武僧或是宫中派来的暗哨发现,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李瑾并不接她的质问,直入主题,“法师连日研读书稿,可有疑问?”
武媚娘盯着他,缓缓在蒲团上坐下:“疑问太多。第一,这些书稿,你从何得来?其中论述,闻所未闻,却鞭辟入里,绝非寻常文人所能著。”
“乃一位隐世高人所著,在下机缘巧合得其传承。”李瑾早已备好说辞,神色坦然,“高人已仙去,遗命在下择有缘人传之。在下观法师,便是有缘人。”
“第二,”武媚娘不为所动,继续追问,“你三番五次接近我,究竟所图为何?莫再说什么‘投资未来’的虚言,我要听真话。”
李瑾迎着她的目光,灯火在他眼中跳跃:“真话便是,在下确有所图。所图者,一为自保,二为前程。当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汹涌。在下身如浮萍,无根无基,欲在这长安立足,需寻一株将来能参天的大树,早早倚靠。而法师你——”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便是在下眼中,最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株。”
这话说得赤裸而残酷,将利益交换摆上了明面。武媚娘却反而稍稍安心——比起虚无缥缈的“赏识”,赤裸裸的利益诉求更真实,也更可控。
“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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