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近乎凝滞的、被精心调控的“平静”与无处不在的、紧绷的“待发”状态中,缓慢地、却又不可逆转地向前滑行。罗梓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度有限的机器人,在别墅“有限自由”的框架内,努力执行着韩晓下达的、关于“调整状态、准备表演”的指令。他散步,观察,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练习“复杂情绪”,强迫自己消化李维偶尔传递的那些语焉不详、却暗藏机锋的“风声”进展,也日复一日地,与心底那股悄然滋生、却被他视为洪水猛兽、拼命试图压抑封冻的、名为“心疼”的冰涼悸动,进行着无声而痛苦的拉锯战。
别墅里的生活,仿佛被套上了一层透明的、坚韧的、隔绝了所有真实温度和意外的薄膜。一切井井有条,一切冰冷精确。韩晓的书房,成了这片平静下唯一持续运转的、看不见的暴风眼,那扇门后透出的灯光,常常亮至深夜,甚至黎明,像一个永不疲倦的、孤独运转的冰冷灯塔。她很少出现在别墅的公共区域,用餐也大多在书房解决。罗梓偶尔能在清晨或傍晚,透过窗户或远远地,瞥见她匆匆走过的、挺直而单薄的侧影,穿着永远得体、却仿佛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带着无形盔甲的套装,脸上是那种惯常的、平静无波、却隐约透着更深疲惫的神情。
他们的“交集”,仅限于李维公事公办的传达,和偶尔在走廊或花园远远的、隔着几十米距离的、短暂的目光交错。每一次,韩晓的目光都平静地滑过,如同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迅速移开,不留一丝涟漪。而罗梓,则会在那目光扫过的瞬间,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随即强迫自己低下头,或移开视线,扮演好那个“惊魂未定、心存感激、又对自身处境不安”的、合格的“被保护者”和“待用诱饵”。
这种被“悬置”和“监视”下的、表面平静内里焦灼的日子,持续了大约一周。直到某个看似与往常并无不同的、深秋的清晨。
那天,罗梓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用过了由那位沉默女佣送来的早餐。食物精致,他却依旧食不知味。他正对着那台被限制的平板,试图从李维昨夜发来的、一条关于“董事会例行周会将于今日下午举行”的简短信息中,揣测可能的风向和韩晓将面临的又一次压力时,那扇厚重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不是送餐的时间。罗梓的心微微一跳。是李维?还是……韩晓?
“请进。” 他放下平板,坐直身体,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李维,也不是韩晓。而是别墅的管家,一位年约五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熨帖黑色西装、气质严谨而疏离的中年男人。罗梓住进别墅以来,与这位管家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是关于生活起居的琐事安排。管家对他,也总是保持着一种职业化的、不远不近的恭敬。
“罗先生,早安。” 管家站在门口,微微欠身,语气是惯常的平稳,“打扰您了。有件事需要向您确认一下。”
“请说。” 罗梓心中疑惑,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管家从随身携带的一个深棕色皮质文件夹中,抽出了一张打印得极其工整、格式规范的日程表,双手递到罗梓面前。
“这是韩总未来一周的初步日程安排草案,由总经办初步拟定。按照惯例,需要请您过目,并确认与您相关的部分有无冲突或需要调整之处。” 管家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流程。
韩总的日程安排?请他过目确认?
罗梓愣住了。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在之前的“契约”关系中,他的“日程”完全由韩晓和李维单方面安排、通知、执行,他只需要服从,从未有过“过目”或“确认”的资格。这突如其来的、看似“程序性”的征询,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异样。
他接过那张打印纸。纸张质感极佳,上面的文字清晰工整,是标准的商务日程格式。时间、事项、地点、参与人、备注,分门别类,排列得密密麻麻。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快速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条目。从今天开始,未来七天,韩晓的日程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一丝空隙。从清晨七点的晨会,到深夜甚至凌晨的跨国视频会议;从集团内部的各种决策会议、项目评审、人事约谈,到外部的商务宴请、合作方洽谈、行业论坛;穿插着与律师、审计师、公关团队、投资关系部门的无数碰头会……每一项都标注着紧迫性和重要性,有些后面还跟着红色的“待定”或“需重点跟进”标记。
这就是韩晓的日常。一场接一场、永无止境的、高强度的、消耗心智和体能的战争。罗梓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方块字,仿佛能听到会议室里激烈的辩论声,看到文件堆成的小山,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和压力的味道。他的心脏,因为想象而微微抽紧,那股该死的、冰凉的“心疼”,再次不受控制地、悄然泛起。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些具体的、令人窒息的内容。他的视线,无意识地、顺着日期栏,向下滑动。然后,他的目光,在某一个日期上,突兀地、停顿住了。
那个日期,是三天后。用稍微加粗了一点的字体标示着。但在对应的“日程事项”一栏,却是……一片空白。
不是“待定”,不是“预留”,也不是任何会议或行程的名称。就是纯粹的、刺眼的空白。与其他日期那塞得几乎要溢出来的内容相比,这一天的空白,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令人心慌。
罗梓的心,莫名地快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再次确认了一下日期。没错,是三天后。一个普通的周四。为什么……这一整天,没有任何安排?
是漏打了?还是……有什么特殊的、不便写入这“初步草案”的、极其私密或重要的事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扫了一眼前后几天的日程。前一天,依旧是满满当当,直到深夜。后一天,同样是从清晨开始,排满了各种会议。唯独这一天,像一个被精准切割出来的、真空的、无声的裂隙,镶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繁忙之中。
这片“空白”,比任何密密麻麻的行程,都更加让罗梓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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