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承庆的别庄位于长安城东南二十里外,毗邻泸水,占地颇广,原本是用于避暑和收租的田庄。此时正值严冬,庄内除了看守的几户佃农和仆役,颇为冷清。
我被安置在庄内一处独立的小院,有两名仆妇负责饮食起居,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看守。静心没能跟来,只允许我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皇后赏赐的《九章算术注》和《齐民要术》残卷(我坚持要带的)、以及一些随身笔记。
到达别庄的当天傍晚,卢承庆派来的两名属吏就到了。一人姓陈,四十余岁,面容黝黑精干,是京兆府下掌管部分工役、匠作的小吏,据说对营造之事颇熟。另一人姓吴,三十出头,白面短须,眼神精明,是户曹的胥吏,擅长记账核数。
“下官陈实(吴庸),见过武娘子。”两人礼节周全,但神色间带着明显的疏离和审视。显然,他们对被派来协助我这么一个“身份特殊、异想天开”的女子,心中并不情愿,甚至可能认为是桩苦差。
我没有时间寒暄或建立信任,直接切入主题。
“陈吏、吴吏,陛下限期十日,二位想必已悉知。时间紧迫,我们需即刻着手。”我铺开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根据别庄简图和周边情况构思的草图,“试用场就设在庄外东面那片废弃的打谷场。理由有三:一,离庄近,便于照应;二,场地空旷,利于通风,减少烟尘聚集;三,靠近道路,便于石炭运输。”
两人看了看草图,陈实皱眉道:“打谷场尚可。但石炭从蓝田运来,需骡马车辆,雇人搬运,这笔费用……”
吴庸接口:“还有招募流民,给口粮工钱,又是一笔开支。炉具打造,即便简易,也需铁料、陶土、工匠。十日之期,钱粮物料调度,恐难周全。”
他们一上来就摆出实际困难,既是试探,也是推诿。
“钱粮物料,卢府尹已允诺由京兆府酌情支应。”我平静道,“具体数额,需我们核算后报请。但我们可以先做起来。陈吏,烦请你即刻带人去附近村镇,寻找可靠工匠,按我这份图样,”我递上早已画好的改良石炭炉和通风烟道的简易图纸,“先打造二十个炉膛主体和配套烟道陶管。材料可用次一等的生铁和普通陶土,务必坚固耐用。工钱可按市价上浮一成,但必须三日内完成第一批十个。”
陈实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这炉膛设计……倒是巧妙,通风口和这滤灰格栅……娘子从何得来?”
“感业寺试用后改良所得。”我简短解释,转向吴庸,“吴吏,请你核算三笔账:其一,打造二十套炉具的物料、工匠费用预估。其二,从蓝田运输十车石炭(每车约五百斤)至别庄的费用预估。其三,招募二十名流民青壮,十日口粮(按每日两顿稀粥一顿干饭计)及微薄工钱(或折算为额外口粮)的预估。今夜之前,我需要大致数目,以便明日向卢府尹请支。”
吴庸没想到我如此雷厉风行,且要求明确,愣了一下,才应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另外,”我叫住欲走的二人,“招募流民之事,我亲自负责。请陈吏拨两名熟悉本地情况的庄丁给我,明日一早,我们去最近的流民聚集处。”
陈实和吴庸对视一眼,终于收起几分轻视,躬身领命:“遵命。”
他们离开后,我独自坐在灯下,仔细推敲每一个细节。时间太紧了,不容许任何大的差错。炉具必须尽快到位,石炭运输要跟上,流民招募和管理是关键,防火、防病、防冲突,每一样都要考虑到。
我提笔,开始草拟一份《石炭试用场暂行规约》,包括流民登记、分工(运炭、生火、值守、清洁)、口粮发放时间方式、作息规定、奖惩条例(如节省石炭、维护炉具者可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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