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捕头的带领下,练习简单的合围擒拿,吆喝声比前几天整齐了些,但也仅此而已。
“刀柄,算是暂时握稳了。”
苏夜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喜悦。
“但想用这把刀砍到该砍的东西,还早得很。这安静……不会持续太久的。”
苏夜心里很清楚,自己展示了不惜一切的决心。
虽然逼退了第一次试探,但阴影里的对手,绝不会就此罢休。
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会是一个色厉内荏的文书了!
当然。
苏夜本来就只是想投石问路,试探一下各方反应,并不是非得要做什么。
现在得到了结果,多多少少也是收获。
既然对方已经出招,那自己也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就在苏夜筹划下一步行动的时候。
各大势力也纷纷得到了这次的情报。
某处精致的茶楼雅间里,有人嗤笑:
“苏夜这厮,果然边陲小吏出身,没见过世面。”
“看看他招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乌合之众!”
另一处宅邸书房,幕僚低声禀报后,主人摇头轻蔑道:
“一群废物,凑在一起也是废物。站街都嫌碍眼,能成什么事?”
“看来是高估他了,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
当然,也有聪明之辈,看出了苏夜的不凡。
“有意思,南城如此混乱的地方,竟然真的让他站住了脚步。”
“这小子看起来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鲁莽。”
泥鳅帮贩卖私盐的问题极其隐秘,但对那些大势力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这里面的问题,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还有些人是直接从中得到了利益。
事实上,很多人都以为苏夜会直接查出私盐的事情,从而引发天大动乱。
但是没想到,这家伙也如此精明。
明明已经掌握了贩卖私盐的情报,却引而不发。
只问秃尾蛇杀人。
看来这家伙也知道界限,也知道害怕。
既然如此,那众人对他的算计也需要做出相应的改变。
如果苏夜识趣,倒也不是不可以留下此人。
毕竟他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
赵山河的弟子,皇帝陛下亲自任命……据传还与那位公主有些关系。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大家也不想乱来。
苏夜的这一步知进退,也给了大家选择的余地,大家自然也愿意给他一份空隙。是
这些议论,或多或少也传到了苏夜耳中。
刘正雄听到之后十分愤愤,苏夜却只是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
他心中清楚得很,这近三十人好吧里,有近十个,是透过老鬼那条线,或直接安排,或经过筛选的可靠暗桩。
比如那个码头监工出身的中年人,比如那个杂货铺老板,还有另外几个看似普通、但眼神沉稳、指令执行不打折扣的。
他们分散在各个巡街小队里,足以掌握基本情况,并在必要时执行一些关键任务。
至于其他人,无论是真来找饭吃的王石,还是别有用心之流,抑或是那些混日子的,都有其用处。
充场面,跑腿,传递一些明面上的消息,甚至当他们背后主子的传声筒……
苏夜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鱼龙混杂、不被重视”的表象。
当所有人都觉得你这支队伍是笑话时,有些事做起来,反而方便。
事实上没有用来等太久。
那些背后的势力很快就来了第二步动作。
没过几天。
一张烫金的请帖递到了南城治安司。
帖子是“千金台”的掌柜钱不多派人送来的,言辞客气,邀请苏夜苏大人赏光。
于南城最好的酒楼“醉仙楼”一聚,略尽地主之谊。
“千金台”是南城最大的赌坊,门面光鲜,日夜喧哗,背后势力盘根错节。
刘正雄看着那张金帖,脸色有些担忧。
“大人,这一看就是鸿门宴!去了只怕会有危险!”
苏夜仔细打量着金帖,随即轻轻一笑。
“我当然知道宴无好宴。但不去,倒显得怯了。”
“反正有人请客,倒不如敞开了吃!”
“就算真的有什么阴谋,也不至于饿着肚子应对!”
“走!咱们就去这最大的赌坊去玩一玩!”
苏夜好像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一样。
坦然赴宴。
醉仙楼的天字号包厢,安静雅致,与外间的喧嚣隔绝。
桌上摆满了时鲜珍馐,银壶里温着上好的梨花白。
钱不多早已等候在此。
此人虽然名为钱不多,但一身的锦缎貂绸,玉佩金饰,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他似乎也有些吃惊苏夜竟然会真的来了,甚至只带了刘正雄一人。
脸上满是惊奇神色,但很快就已经掩饰下去,堆起笑容,亲自起身相迎:
“苏大人!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寒暄落座,酒过一巡。
钱不多使了个眼色,旁边侍立的心腹便捧上一个紫檀木小匣,打开,里面是一张面额五千两的银票。
纸质挺括,墨印清晰。
“苏大人新官上任,锐意进取,剿匪安民,实在是辛苦了。”
钱不多将小匣轻轻推向苏夜这边,笑容可掬。
“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给衙门的兄弟们改善改善伙食,添些器械,也是钱某对南城治安的一片心意。”
五千两,对一个南城治安司来说,绝对不是小数目。
足够给所有差役换上全新的行头,配齐不错的兵器,还有富余。
苏夜目光扫过那张银票,没有伸手,甚至没有多看第二眼。
“钱掌柜的好意,苏某心领了。”
“朝廷自有俸禄拨发,虽不丰厚,却也够用。这钱,还请收回。”
钱不多笑容不变,仿佛早有所料。
他挥挥手,让心腹将木匣拿开,亲自给苏夜斟了一杯酒,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
“苏大人年轻有为,秉公执法,钱某佩服。”
“不过……大人,这京城,尤其是咱们南城,有南城多年形成的规矩。”
“有些事儿啊,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对大家都好。何必追根究底,闹得彼此难堪呢?”
他顿了顿,观察着苏夜的表情,继续道:
“就比如前些日子那个更夫……吴老栓是吧?听说是不小心摔死的?意外,纯属意外嘛。”
“人死不能复生,多给些抚恤,安抚家属,也就是了。”
“京城水深,大人您初来乍到,多个朋友,多条路走。总比……多个敌人,处处碰壁要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夜端起面前的酒杯,指尖感受着瓷器温凉的触感,送到唇边,却没喝。
他抬眼,看向钱不多那双闪烁着精明与试探的眼睛,淡淡道:
“钱掌柜多虑了。”
“苏某眼中,只有《大虞律》。”
“‘千金台’若是合法经营,按时缴纳朝廷税赋,不设局欺诈,不出千害人,苏某自然依律维护,不会无故相扰。”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透出一股冷意。
“但若涉及人命官司,或里通外敌、走私违禁、危害地方……”
苏夜的目光如电,直刺钱不多:
“那么,苏某手中的刀,只认《大虞律》的条文,不认什么交情,也不认什么规矩。”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钱不多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嘴角微微抽动。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是东州那种乡下来的家伙,但也做过官,还是执掌一郡的捕头。
不可能官场上的那些事情。
但他为什么就是油盐不进?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难不成他有什么特别强的靠山?还是说掌握着自己不知道的某种底牌?
最重要的是,钱某有一个最大的疑问想弄清楚。
苏夜对私盐一事究竟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他仔细盯着苏夜看了片刻,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苏大人果然……公忠体国,铁面无私!佩服,佩服!来,喝酒,喝酒!”
说这话,钱不多举起酒杯就要与苏夜对饮。
苏夜也没有客气,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抱拳道:
“钱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我不管你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也不管这件事情究竟牵扯的有多么深。”
“但事情竟然在我南城地界发生了。”
“我身为南城治安司副指挥使,又岂能视而不见!”
“话已至此,告辞!”
苏夜头也不回,带着刘正雄径直下楼,穿过醉仙楼喧闹的大堂,走入外面南城夜晚的街市之中。
钱不多看着二人离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最终只剩下一片寒光。
“有意思,不能视而不见吗?”
“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么尽职尽责!”
……
另一边。
苏夜带着刘正雄走在大街上。
刘正雄跟在后面,低声道:
“大人,这钱不多……怕是代表不少人来的。这次拒绝了,他们会不会……”
“拒绝了,他们才知道我的底线。”苏夜脚步不停,声音融在夜色里,“也知道,光靠银子,买不通这条路。”
钱不多在醉仙楼碰了个硬钉子,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就在宴请不欢而散的当夜,子时刚过。
“千金台”那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大门外,突然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七八条黑影不知从哪窜出来,在赌坊门口的空地上互相叫骂推搡,转眼间就演变成全武行。
拳脚声、怒骂声、还有刻意发出的惨叫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赌客们被惊动,纷纷涌出来看热闹,很快又被这看似“真刀真枪”的斗殴吓住,惊叫着四散躲避。
有人“被打倒在地”,抱着胳膊或腿哀嚎,现场一片混乱。
片刻后,那几条黑影又互相搀扶着,骂骂咧咧地迅速消失在旁边的巷弄里,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个惊魂未定的“伤者”。
天刚蒙蒙亮。
南城治安司衙门口就响起来一阵喧哗。
“苏大人!苏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钱不多一进院子就提高嗓门,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甚至还假惺惺的抹了抹眼睛,似乎多么委屈,都哭了。
他一边哭一边控诉。
“昨夜我‘千金台’门外,发生恶性殴斗,凶徒猖狂,打伤我多位客人,吓得其他客人魂飞魄散,生意都没法做了!”
“这南城的治安……这南城的治安到底怎么了?”
“苏大人,您看看,看看!光天化日……啊不,是夜深人静,就在治安司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这让我们这些合法经营的商户,如何安心?让南城百姓,如何安心?”
“此事若不能严惩凶徒,给我们一个交代,钱某……钱某只好去总衙,去京兆府,讨个说法了!”
说着话,钱不多突然起身,一副受到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大家都不傻,自然能听出他的意思。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南城治安司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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