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河推开那扇木门,视线扫过屋内。
窗边的光影里,苏夜与赵月瑶正并肩坐着,两人低声交谈,神态间透着一股历经生死后的默契。
看到这一幕,赵山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去了。
紧绷的身体也随之垮了下来。
他大步迈进屋内,靴底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夜,月瑶。”赵山河几步走到两人面前,目光上下打量,视线在苏夜那张略显灰白的脸上停留许久。
“伤得重不重?”
苏夜听到动静,立刻扶着桌沿站起身,向赵山河行了一礼。
“师父放心。”
“弟子命大,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之前几次耗尽真元,导致身体有些亏空而已,需要静养几日才能恢复。”
赵月瑶也跟着起身,轻声说道:
“皇叔不必挂怀,我并未受伤。”
“这一路若非苏夜几次三番舍命相护,我恐怕早就……”
她话音未落,眼眶已微微泛红。
确认两人确实没有性命之忧。
赵山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抓起桌上的茶壶,也不倒杯,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凉茶。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看着苏夜,眼神中满是复杂。
“那种局面,各路杀手围追堵截,为师本以为……你能护着月瑶杀出重围,这份本事,确实远超为师的预料。”
说到这里,赵山河脸上的庆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懊恼。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
“说到底,还是怪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本事。”
“若是能把那些杂碎全都解决,哪里还需要你们两个小辈去拼命博那一线生机?”
“皇叔言重了。”赵月瑶摇了摇头,“当时那种情况,若非皇叔拼死拖住主力,我们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
苏夜也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有力:
“师父,结果是我们赢了。这就够了。”
赵山河看着眼前这个弟子,心中稍感宽慰。
但他很快想起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眉头重新皱了起来,神色变得严肃。
“苏夜,有件事我得问清楚。”
赵山河身体前倾,盯着苏夜的眼睛。
“据我所知,除了赫连图那几个老家伙,还有一队人马脱离了我的战圈。”
“领头的是个使狼牙棒的壮汉,五品修为,那是真正的高手。你们这一路……有没有遇到他?”
苏夜和赵月瑶对视了一眼。
苏夜转过头,迎着赵山河的目光,沉声道:
“遇到了。正是那个手持狼牙棒的家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师父,这也正是弟子想不通的地方。”
“那人分明是围攻您的主力之一,实力强横。既然他在围攻您,为何能中途抽身,专门跑来追杀我们?”
“当时看到他出现,弟子还以为您那边已经……”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五品高手脱战,通常意味着另一方的防线已经崩溃。
赵山河闻言,脸色微变。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战况,随后急切地问道:
“既然遇到了乌木罕,你们是怎么逃掉的?那家伙实力很强,一旦咬住猎物绝不松口。”
在他看来,苏夜能带着赵月瑶从一名五品高手的追杀下逃脱。
哪怕是用了些障眼法或者牺牲了什么代价,都已经是极难得的战绩。
然而。
苏夜还没开口,旁边的赵月瑶却先一步说话了。
“皇叔。”赵月瑶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她看着赵山河,纠正道,“我们没有逃。”
赵山河听到这话明显的一愣:“没逃?”
他有些没能听明白。
什么叫没有逃?
那个草原五品的杀手十分厉害,更是和他亲自交手过。
虽然只是参与围攻的一员。
但能够参与对他的围攻,并且一直坚持没有被杀,就足以说明这家伙的实力了。
如果没有逃的话,那苏夜和赵月瑶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赵月瑶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苏夜,眼里满是崇拜:“苏夜把他杀了。”
“什么?”
赵山河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翻了身后的红木椅,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杀了?谁杀了谁?”赵山河指着苏夜,声音拔高了八度,“你说这小子杀了乌木罕?那个五品巅峰的家伙?”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苏夜,又看看赵月瑶,试图找出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他知道苏夜天赋异禀,进步神速,堪称妖孽!
但再怎么妖孽,苏夜如今也只是六品修为啊!
前段时间能斩杀五品的卫天枭,那是建立在卫天枭已被左丘重创、苏夜捡漏的前提下。
要知道。
苏夜还带着公主赵月瑶呢!
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从对方手底下逃跑,就已经是他不敢相信的奇迹!
反杀?
这根本超出了常理!完全无法理解!
所以说,这里面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苏夜看着师父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
“师父,确实是杀了。不过当时情况特殊,弟子也是手段尽出,再加上运气好。”
赵月瑶在一旁补充道:“苏夜给了我一枚‘蚀灵毒火雷’,关键时刻,我引爆了那枚毒雷,炸伤了那人。”
“但他实力太强,并未被炸死。最后是苏夜拼着重伤,施展了一招绝技,才将他斩杀。”
“蚀灵毒火雷……”赵山河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莫寒江那枚雷我也知道,威力是不俗,但想要炸死乌木罕那种练体的蛮子,火候还差点。”
“能炸伤他倒是有可能……”
莫寒江毕竟只是青云门的一个长老,青云门在东州也只是个三流门派。
就算这家伙倾尽家产买的蚀灵毒火雷,威力也相当有限。
对付六品都不一定能炸死,更不要提去对付五品!
要知道乌木罕的身份相当不简单,肯定藏有一些强大底牌。
就算有毒火雷相助,那也是五品高手啊!
受伤的老虎也是老虎,绝非寻常六品可以抗衡。
所以说,关键还是在苏夜吗?
他重新看向苏夜,眼中的震惊逐渐转化为一种看怪物的眼神。
苏夜能补上那最后一刀,说明他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杀力,已经摸到了五品的门槛,甚至更高!
这小子,到底藏了多少底牌?
短暂的沉默后,赵山河脸上的震惊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抑制不住的狂喜。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伸手重重地拍在苏夜的肩膀上,力道之大,拍得苏夜龇牙咧嘴。
“杀得好!真解气!”
赵山河仰天大笑:“管他是怎么杀的!赢了就是赢了!”
“苏夜,你这次可是给了为师一个天大的惊喜!六品逆斩五品,这战绩若是传出去,整个大夏修行界都要抖三抖!”
“不愧是我赵山河看中的人!”
苏夜揉着发麻的肩膀,等赵山河笑够了,才开口问道:
“师父,那壮汉到底什么来头?您似乎对他很熟悉?”
赵山河收敛了笑容,重新扶起椅子坐下,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他叫乌木罕,是草原金帐王庭大国师的关门弟子。”
“那老家伙一身邪术诡异莫测,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个顶个的棘手。”
“乌木罕年纪轻轻就修到了五品,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在草原年轻一代里,凶名赫赫。”
说到这里,赵山河又忍不住咧嘴一笑,脸上满是得意:
“不过凶名再盛又如何?还不是栽在了我徒弟手里!什么狗屁国师高徒,比起老子的徒弟,那就是个屁!”
苏夜听着师父的粗话,心中却并没有多少轻松。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将话题引回了那个最关键的疑点。
“师父。”苏夜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乌木罕既然身份如此重要,又是围攻您的主力,为何能轻易脱身?”
“当时那种局面,您一人独战群雄,若是少了他这个主力,压力应该骤减才对。”
“但他走了,您却依然未能立刻突围,这是为何?”
赵山河原本还有些开心,可是听到苏夜提出的疑问,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苏夜继续说道:
“还有,此次救援,六扇门各部的反应实在太慢了。”
“从我发出信号,到我们激战突围,这中间隔了那么久。”
“除了我带来的河间郡分部人马,其他金章、银章麾下的高手呢?”
“东州六扇门高手如云,难道都恰好有事耽搁了?这未免太巧了些。”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山河刚才还在高兴,苏夜和赵月瑶全都活着回来了。
可是听到苏夜的问题,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不见,反而握紧了双手,满脸都是愤恨与不甘。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这也正是我要告诉你的。我们六扇门内部……出了叛徒!”
“什么?”
赵月瑶手中的茶盏猛地一晃,滚烫的茶水泼洒在手背上,她却仿佛毫无知觉。
只是死死盯着赵山河,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六扇门内部出了叛徒。
这意味着他们之前的遭遇并非偶然,更意味着哪怕到了此刻,危险依旧如影随形,甚至可能就潜伏在身边。
苏夜坐在对面。
听到这话,眼皮也没抬,只是淡淡的轻哼一声:
“哦。”
这反应太平淡,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赵山河目光落在弟子脸上,忍不住问道:
“苏夜,你……你似乎并不意外?”
正常人听到自己内部有叛徒,甚至还因此陷入绝境之中,几次三番差点死了。
可以愤怒,可以震惊,也可以不相信。
苏夜平淡的反应又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夜眼神依然平淡无比。
甚至还带着一股反而很奇怪的表情,认真重新看向自己这位师父。
不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什么奇怪,反而认为自己这位师父有些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这很奇怪吗?师父,咱们东州六扇门是个什么成色,您比我清楚。”
“别的不说,就我手底下河间、山阳两郡的人马,成分杂得像锅大乱炖。”
“有被宗门赶出来的,有犯了事来避祸的,甚至还有拿钱办事的亡命徒。若不是我杀了几批立威,又拿银子喂着,早就散了。”
“这种底子,出几个吃里扒外的,太正常了。”
他说得直白,甚至带着几分讥讽。
这一次他脱险后没直接回总部,而是绕路躲进这间不起眼的小院,用的还是密信联络,其中关键之一,就是在防备隐藏的叛徒。
赵山河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却发现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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