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寨的一个废弃的茶楼里。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九龙城寨是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国民党保密局和英国警方的密探无处不在。
深夜,张恒戴着一顶宽檐帽,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按照约定的时间,走进了那家名为“品茗轩”的茶楼。
茶楼里空无一人,只有角落里的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走到一个写着“听雨”的雅座前,坐下。
几分钟后,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了进来,正是阿旺。
“东西带来了吗?”阿旺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不停地向四周瞟。
“带来了。”张恒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蜡丸,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一份信,是写给你家舰长的。还有五十块港币,是给你的辛苦费。”
阿旺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他迅速将蜡丸和钱塞进口袋,紧张地说:“我……我会想办法把信交给舰长。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相信。”
“他相不相信,是他的事。你只要把信送到,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张恒站起身,“记住,下次见面,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果我没来,就说明出事了,你立刻想办法联系你在福建的家人,他们会安排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说完,张恒转身就走。
就在她即将走出茶楼大门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束。
“搜!给我挨家挨户地搜!听说**的人在这里接头!”
是英国巡捕房的警察,还有几个穿着便衣的陌生人——那是国民党保密局驻香港站的人。
张恒的心猛地一沉。暴露了?
她迅速退回阴影中,从腰间拔出了配枪。
阿旺也吓得脸色惨白,躲到了桌子底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已经扫到了茶楼的招牌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茶楼的二楼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用广东话骂骂咧咧地喊道:“哪个扑街仔扔的垃圾?想害死人啊!”
几个警察被楼上的动静吸引,手电筒的光束转向了二楼。
“去两个人,上去看看!”
趁着这个混乱的瞬间,张恒一把拉起阿旺,从茶楼的后门冲了出去。她们在狭窄、肮脏的小巷子里飞奔,身后传来警察的呼喊声和犬吠声。
一直跑了很久,确定甩掉了尾巴,两人才在一个垃圾堆后面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是谁?”阿旺惊魂未定地问。
张恒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但直觉告诉她,楼上那个扔东西制造混乱的人,是来帮她的。
是谁在暗中保护这个“死信箱”?
她想起了林默涵的话:“在黑暗中,你永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回到上海,张恒将这次惊险的经历告诉了林默涵。
林默涵听完,沉默了许久。
“看来,‘老K’的触角,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长,还要深。”林默涵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他不仅在大陆,在香港也有眼线。这次接头,他肯定也知道了。”
“那我们还继续吗?”张恒问。
“当然继续。”林默涵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而且,要更快。我有种预感,‘海威号’就是打开‘老K’这个黑盒子的钥匙。”
“我已经让北京那边,尽快安排方睿的母亲,从香港回到上海。”
张恒猛地抬起头:“这……这太冒险了!如果方振威不为所动,或者这是一个圈套,方睿的母亲……”
“这是战争,小张。”林默涵转过身,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但更多的是决绝,“在战争中,没有绝对的无辜者,也没有绝对的安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最好的结果。”
“通知香港那边的同志,让他们务必保证方睿母亲的安全。只要她一回到上海,‘海威号’的舰长,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而‘老K’,”林默涵的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他为了验证情报的真伪,一定会派人去接触方睿的母亲,或者去拦截她。”
“到时候,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第五节:风暴前夕
一周后。
香港,维多利亚港。
一艘名为“东方号”的客轮缓缓靠岸。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看起来温婉端庄的中年妇女,在几个便衣的簇拥下,走下了舷梯。
她就是方睿的母亲,林婉君。
几乎在她下船的同时,码头的各个角落里,几双眼睛同时锁定了她。
有我们的人,也有“老K”的人。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这繁华的港口,悄然拉开了序幕。
上海,情报处指挥中心。
林默涵站在巨大的海图前,手里拿着一支红笔,在“海威号”最近的活动区域画了一个圈。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金丝猴拿起电话,听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我知道了。严密监视,不要打草惊蛇。”
他放下电话,对林默涵说:“‘鱼’已经上钩了。‘老K’的人动了。他们派出了一个代号‘毒蛇’的高级特工,潜入了上海,目标直指林婉君。”
林默涵点了点头,他拿起红笔,在海图上“毒蛇”可能出现的位置,又画了一个圈。
两个红圈,在地图上形成了一道死亡的枷锁。
“通知张恒,让她准备出发。”林默涵的声音平静无波,“告诉她,风暴要来了。”
“让她转告方振威,如果他想保住他的妻子和儿子,保住他们一家人的性命,就让他在三天后,把‘海威号’,开到我们指定的海域。”
“否则,他的妻子和儿子,就会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金丝猴看着林默涵冷峻的侧脸,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他从未见过如此冷静、如此果决的林默涵。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在风雨中飘摇的“海燕”,而是一只在暴风雨来临前,盘旋在海面上空,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鹰。
“默涵,”金丝猴犹豫了一下,“如果方振威拒绝呢?如果他选择忠于他的‘党国’呢?”
林默涵转过身,走到窗前。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他看着远方,淡淡地说道:
“如果他拒绝,那就只能说明,他不配做一名父亲,也不配做一名真正的军人。”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