瀺哦了一声,平静道:“那别问了。”
少年余安看出对方的来者不善,将那个装书布兜紧紧揣在怀中,当下便有些担心。
崔瀺站在他身前,回过头对着他点头一笑。
对面那个青年男子还想发难,陈知宪却是好似早已打定主意让对方先试试崔瀺深浅,倒是没什么动作。
那个青年男子蓦然向前跨出一步,虽然是个根正苗红的读书人,出身门第也不及陈知宪多矣,但一身山上的修道本领,却是不差的,先前在中土神洲酒楼那边,碍于文庙规矩不敢出手,但既然崔瀺如今身处婆娑洲,又有何顾忌?
青年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少年余安便稍稍退后几步。
下一刻,君子陈津神色陡然一变,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抬手抓住已然掐住青年脖颈的手臂。
陈知宪同样眼神一滞,治学一事,他足够自信,所以当初在那座酒楼,他才会主动启衅,但若说起修炼一事,他是个门外汉,修道资质平平,但并不妨碍他此时的内心震动。
青年也是出门陈氏旁系,甚至因为自己这一脉出了君子陈津的缘故,他这一脉自然要比青年那脉要门堂若壁。
但青年的修道本事,在陈氏子弟中,当真不弱了。
先前一刻,他清晰可见,那个陈氏年轻一辈中读书修道都极为出色的青年,被那个崔瀺一手掐住脖子,而后双脚离地,被直接拎了起来。
陈津抓住崔瀺的手,沉声道:“差不多就行了。”
崔瀺手上力道不减,只是呦了一声,说道:“不看戏了?”
陈津神色黯然。
崔瀺嗤笑一声,而后笑道:“终于舍得露面了?怎么?是怕我真下死手,坐不住了?”
陈知宪抬脚上前,却被陈津摆手喝退。
街上看客越来越多,许多街铺边的客人即便看出这边的山上斗法,但一个个还是远远看戏,根本没半点躲的心思,没法子的事,这是颖阴陈氏的地盘,难不成那边几人,还敢不管不顾在这里大打出手?
陈津叹息一声,以心声致歉道:“先前是我们不对,希望崔先生高抬贵手。”
崔瀺眯眼而笑,不过却未用上心声言语,只是说道:“怎么?即便与人道歉,都不敢光明正大了?”
陈津脸色难看,不过最终还是对着崔瀺拱手说道:“崔先生,是我们不对,放了他吧。”
崔瀺看了一眼已然气若游丝的陈氏青年,觉得无趣,便松了手。
陈知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将青年扶起。
陈津再次对着崔瀺拱了拱手。
崔瀺却不再看他,只是看向一直与自己不对眼的陈知宪,接下来他说的话,即便是街边看热闹的看客们,也不觉倒吸一口冷气。
“真算起来,我与陈淳安算是同辈,你一个陈氏旁系弟子,也敢三番两次与我崔瀺较劲?”
不管青年难看脸色,崔瀺便又转头看向陈津,“我要是没猜错,你就是陈津?”
陈津已然知道崔瀺的难缠,也理解了为何在中土神洲那边,几座书院同门偶然聚首时,会有人玩笑一句,“老秀才不愧是崔瀺的先生,崔瀺也不愧是那个老秀才的开门大弟子,”听闻崔瀺的话,陈津点了点头。
崔瀺甩了甩方才掐住青年的那只手,小余安已然被刚才的景象吓住,天性胆小的他紧紧缩在崔瀺身后,
而后少年便见自己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崔先生,双手负后,转头看向陈氏所在,与那位好像已经拥有君子头衔的书生说道:“不服气?”
“我就在这等着,你去叫陈淳安?叫不来?我帮你叫?”
牌坊楼那边,先前悄然离开的老人又折返,笑着看向街道那边,好像与抬头的崔瀺遥遥对视。
老人看了眼先前还有个穷酸老秀才落座的地方一眼。
先前那个老秀才离开前,双方间有一番开诚布公的言语。
陈淳安问了老秀才如何看待崔瀺,老秀才反问陈淳安如何看待如今的浩然天下。
陈淳安得到的答案其实他尤为满意。
但老秀才问的那个问题,不可谓不大,即便是醇儒陈淳安,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给出答案。
所以老秀才便让陈淳安在自己弟子崔瀺那边作答,陈淳安欣然答应。
陈淳安忽然笑了笑,觉得有趣。
先前这两位浩然天下学问都极大的读书人,在牌坊楼这边最后聊的言语内容,双方都想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
亦或者说,要借对方之口,揭露“人心。”
老秀才离开前,是陈淳安率先开口,倒像是在劝那个老秀才,
他说:“有些话太重了,落在太轻的年纪,即便往后再有千言万语,都会百口莫辩,会让对方记恨一辈子。”
老秀才摔打了一下袖子,转过身,背对着陈淳安,对他说了句“知道了知道了。”
牌坊间有缕缕清风,借着圣人言语,
与乘风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