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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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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怕刘军会死。

    他怕这个为了他,两肋插刀,从无二话的兄弟,会因为他,而死在这里。

    周围的人,只是冷漠地看着。

    没有人上来帮忙。

    没有人去叫救护车。

    他们只是在围观。围观这场由他们亲手参与制造的悲剧。

    李谨诚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扫视着周围那一张张麻木、冷漠、甚至带着一丝快意的脸。

    他看到了卖豆腐的王大妈,她眼神里有一丝不忍,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他看到了卖鱼的老张,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不愿再看。

    他看到了更多陌生的、熟悉的脸,他们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马戏。

    孤立无援!

    彻骨的孤独!

    这一刻,李谨诚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陷入了重生以来,最深、最黑、最冷的困境。

    摊位前,门可罗雀。

    耳边,是父母的哀求和泪水。

    怀里,是兄弟不知死活的、渐渐冰冷的身体。

    眼前,是整个世界的冷漠和恶意。

    他所拥有的一切,他所奋斗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讽刺意味的笑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刘军送到医院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向医生哀求,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

    当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再次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摊位时,天,已经黑了。

    所幸,刘军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严重的脑震荡,和一些皮外伤。但医生说,他需要在医院,躺上至少半个月。

    半个月……

    李谨诚苦笑一声。

    别说半个月,可能明天,这个摊位,就不复存在了。

    他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被打翻的菜筐,整理着那些沾了泥土和血迹的蔬菜。

    他的动作,很慢很机械。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肤。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他双手抱着头,将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这个两世为人意志如钢的男人,在这个无人的黑暗的角落里,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黑暗,像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那份痛苦和迷茫,已经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死寂般的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

    当一个人,被剥夺了所有希望,沉入了最深的谷底时,他反而不再有任何恐惧了。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自己那一片狼藉的摊位。

    他的目光,第一次,越过了自己的世界,投向了这片依旧在昏暗灯光下,苟延残喘的菜市场。

    他开始冷眼旁观。

    他看到,在市场的另一头,飞机头和刀疤脸,正挨个摊位地收取着今天的“管理费”。

    他看到,几乎所有的小贩,都像他当初交罚款一样,敢怒不敢言地,从钱箱里掏出那些带着汗水和体温的血汗钱,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卖豆腐的王大妈身上。

    他看到,飞机头在收完钱后,又“顺手”从她的秤盘上拿走了一块豆腐。王大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过身去,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偷偷地抹着眼泪。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卖鱼的老张。

    他看到,老张正被迫从一个彪哥手下的小混混那里,买下一块价格比市价高出三倍的冰块。如果不买,他今天剩下的鱼,就全都要臭掉。老张的脸上,充满了屈辱和无奈。

    李谨诚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的摊位。

    他看到了被强行压低进价的菜农。

    他看到了被迫使用劣质包装袋的干货店老板。

    他看到了每一个,在这片黑暗的生态系统里,艰难求生、被压榨、被欺凌的、渺小的个体。

    那一双双麻木的、忍耐的、敢怒不敢言的眼睛,像一根根针,刺进了他的心里。

    但他不再感到疼痛。

    他只是在看在记。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他所经历的这一切,勒索、打压、谣言、暴力—,并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的。

    这,是这个市场的常态。

    是每一个,像他一样,想凭着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挣钱的普通人,每天都要面对的噩梦。

    而王文彪,那个高高在上的“彪哥”,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地下王国,其根基,并非建立在他的凶悍和智谋之上。

    而是建立在,所有人的痛苦、恐惧,和麻木之上。

    李谨诚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在绝境之中,看到的一丝微光。

    那是在万丈深渊之下,找到的一条,通往地面的、唯一的、布满了荆棘的攀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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