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运动嘛,从五七年到现在,几乎每年都有,一场接着一场,她们都习惯了,庄静怡这两年在农场,干的也是最苦的活,时不时还要当靶子,邓军在学校稍好,只是很孤单,几乎没有学生理会她,上那都是一个人,就算上课,旁边的座位也永远是空的。
可渐渐的俩人的神情都严肃起来,楚明秋提出的建议居然如此激烈,庄静怡刚从农场回来,他居然让她回去,邓军则让她回原来那个勘探队,还刻意让别人忘记她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专政的铁拳那都有,那有什么世外桃园。”庄静怡低着头,看着黑白分明的琴键,幽幽的叹道,显然不赞成他的建议。
“还有,回去清理下,不该有的文字,都烧了,不要集中在一起烧,分批烧,日记要检查,来往书信全烧了,军姐,要不你申请回老家工作吧,毕业证以后来拿也可以。”楚明秋没有解释,而是进一步建议。
“我怎么听着象仓皇败退似的,”邓军面无表情的开了句玩笑,三人却谁都没笑,她皱眉问道:“有这样严重吗?”
楚明秋郑重的点点头:“你们本来就是靶子,慎重点好,不该留的东西,容易引起联想的东西,该处理的就处理,千万别心疼。”
庄静怡轻轻叹口气,楚明秋这话有点多余,从五七年后,她便再也没写过日记,也再也没保留过信件,回学校后,平时深居简出,尽管在身体调养好后,恢复了昔日容颜,可绝没那个男人敢来追求她,她更加不会主动,现在她已经三十多了,依旧是小姑独处。
“老师,你的琴谱可得收拾好,最好抄录一份存在我这。”
庄静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手指强劲的敲击在琴键上,钢琴发出重重的低沉的声音。相比较,邓军的选择更多,她是调干生,是带职读书,可以提前离校,回原单位联系工作,普通学生七月才能拿到分配通知,她则没有这个问题,六月便能拿到毕业证,返回原单位。
“那,我们给你的东西,你可得收好。”
琴声中,邓军低声问道,楚明秋点点头,收集右派回忆录的工作还在继续,方怡回到老家后,又说服了几个当地右派,他们是在苏北劳教的,方怡将这些全寄到燕京来了,庄静怡在农场也说服了一些人,他们也写了,这些人的胆子更大,写得更加真实,直接点名的知名人物便有二三十个;不过说来也是,这些人能从北大荒回来后,再次被送到农场,都是一些胆大包天的花岗岩脑袋,自然无所顾忌。
楚明秋觉着他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了,转眼春节便到了,1966年的春节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个欢乐的春节,饥荒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菜篮子更加丰富,政府似乎觉着还不够,还给每个居民增加了两斤肉,两斤蛋,一斤带鱼,还有花生瓜子糖果,各单位的自办农场也提供了大量食物,这是个物资十分丰富的春节。
但对燕京政界人士来说,特别是敏感的人来说,这是个忐忑不安的春节,但很显然的是,楚宽元不在这些人中间,这大半年,楚宽元可谓志得意满,他成为淀海区的三号人物,新年过后,区里传闻丁书记要调走,他会接任区委书记职务。
这个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事实上,去年十月,市委组织部邵部长已经找他谈话了,虽然邵部长没有说他会接任书记职务,但也很隐晦的暗示,市委将进一步调整淀海区的人事。楚宽元猜测,这是进一步消除张智安的影响,毕竟张智安在淀海区担任了十多年区委书记和区长,党政一把抓,区里很多干部都是他的亲信,丁书记上任后,几次区委会上,分歧都十分明显,争论十分激烈,楚宽元为此暗示丁书记,必须对区里的人事进行调整,可丁书记觉着张智安刚走,立刻进行这样的调整,会在区里造成恐慌,不利工作开展,想再等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