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楚宽元说得很委婉,但拒绝的意思很清楚。
楚明秋心里暗叹,老爸以前说得没错,不要指望楚宽元,现在得到了证明。不知道为什么,楚宽元觉着有些紧张,他以为楚明秋会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可楚明秋却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告诉他,以后回家可以,但不要带夏燕回来,夏燕以后想要进楚家的门,先到祖先堂向列祖列宗请罪。
送走楚宽元后,楚明秋转身便到他的小院,楚宽远已经等了好一会,他不知道楚明秋找他什么事,在屋里坐卧不安的。这几个月下来,他的事业进展顺利,继收服花豹后,又连续收服了好几个手下,控制了好几条街区,现在他每周的收入便达到一百多块了。
春节以后,石头还没回来,不过毛豆溜回来了,毛豆告诉他,当初从城里跑出去后,他们便上了西山,在山里待了半个月便下山了,石头带着他们沿着京张线到口外去了,而后又到关外,现在石头就在遵化一个朋友那。
听到石头安全了,楚宽远非常高兴,自从石头走后,他便在打听,可公安局的消息封锁很严,他很难打听到,不过,街面上没有石头的通缉令,他告诉毛豆,最好再躲一段时间,如果能行的话,五一过后再回来。
毛豆悄悄在楚宽远的西海小院待了一周才走,楚宽远给了他五百块钱和一百斤粮票,然后在一天早上送他出城了。
在楚明秋这些侄子侄女中,楚宽远恐怕是最了解楚明秋的,不仅仅是因为楚明秋出手帮了他几次,更多的还是俩人接触频繁,所以楚宽远从不敢因楚明秋的年龄小看他。
“小叔。”看到楚明秋进来,楚宽远赶紧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叫道。
楚明秋坐到楚宽远对面,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楚宽远有些不安,他勉强笑了下便要坐下,楚明秋淡淡的说:“站着好点,这样精神更集中。”
楚宽远便坐不下去了,他小心打量楚明秋,楚明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他勉强笑了笑:“小叔,有什么事,您说,我一定办。”
“口气不小啊,”楚明秋依旧很平静,楚宽远的心却禁不住猛跳两下,他连忙稳定下情绪,小心的问:“小叔,有什么事,您说,我一定尽力,办不了的我再回话。”
“我没什么事,我想知道这些天你在作什么?”楚明秋问道。
“我?我在找工作,看书,准备今年再考一次。”楚宽远说道。
“编瞎话有一套了啊,你在那找工作?”楚明秋冷冷的盯着他,楚宽远背心冒出层细汗,心里暗叫糟糕,楚明秋好像知道他的事了,他迅速想着法子,看怎么搪塞过去,楚明秋却没给他机会:“那个王爷是你插的?”
楚宽远心里一震,这事连派出所都不知道,楚明秋远在城西区,他是怎么知道的?
“找工作?找到街面上去了;
!楚宽远,你好大胆子!”楚明秋的手在扶手上猛拍一下,声音陡然变得严厉:“你作这些事考虑过没有?”
“我想过!”楚宽远忽然抬起头神情决绝,让楚明秋稍稍楞了下,楚宽远咬着牙说:“小叔,你要骂便骂,可我没办法,我找了好些工作,没有一个看到招工表的,人家事先便说了,地富反坏右出身的不要,今年我也不打算再参加高考了,考多少都没用,大学不会收我这样出身的。小叔,你给我指条路,我该怎么办?下乡插队?
我有个同学,前年高考,过了燕京大学的线,去年过了也过了重点大学的线,可依旧没学校录取她,前年,她下乡插队,知青点全是地富反坏右子女,农村根本就吃不饱,每天累得要死,上面还说要改造思想,改造思想,我他妈的要改造的是出身,是投胎,重新投胎,不是思想!小叔,我不甘心!”
楚宽远情绪激动的说完后便一屁股坐下,呼哧呼哧的在那喘气,活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楚明秋沉默了,他不知道楚宽远在找工作中遇上了什么,可他被楚宽远身上冒出来的那种绝望震惊了,那是一种对生活的彻底绝望,他两世为人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绝望的人。
良久,楚明秋才缓缓开口:“那你打算就这样混下去?”
楚宽远没有抬头茫然的说:“我不知道,走那算那吧。”
“那你妈妈怎么办?”
“我根本不敢想。”楚宽远捧着脑袋痛苦之极,漏夜辗转,他根本不敢往这方面想,那怕连一点点枝节都不敢碰,自从上街后,他便悄悄在淀海区边沿买了套房子,准备将来万一有那么一天,便留给金兰养老,还有,便是指望楚明秋了。
“街面?”楚明秋叹口气,自从知道楚宽远上街后,他便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他拉回来,混黑道是丸毒药,先甜后苦,前世在酒吧夜总会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人,有些是酒吧请来罩场子的,有些是来玩的,他曾经和几个罩场子的黑社会交上朋友,听他们聊过,也见过他们砍人,他们都知道这行的风险,可多数都觉着这行简单,来钱快,就说罩场子吧,一个月下来,比他拼命跑场挣得多多了,他们甚至还招揽过他,可那时的他,胆小怯弱,根本不敢;若那时,他有这样的信心,不说全部,就说一半,他恐怕也下海了。
沉默了好长时间,楚明秋才叹口气决定再帮楚宽远一次,或许,这不是帮他,而是推他入深渊。
“混黑道也有混黑道的法子,”楚明秋慢慢的说:“提刀插人,那不过是低层次的,你若真想走这条道,那层次也高点,这样安全。”
“这还有什么低级高级的,都他妈的是流氓!”楚宽远苦笑下,习惯性的伸手去掏烟,手伸了一半才醒悟这是在那。
“想抽烟就抽吧。”楚明秋说:“混街面又叫黑社会,这行自古就有,梁山泊一百零八将,多半都是混街面的,解放前,燕京便有黑社会,都是什么帮,什么派的,沿街收保护费,要说黑社会,最成熟的还是申城,黄金荣杜月笙,都是黑社会头面人物,孙中山反清,最初也是利用黑社会,所以,混黑社会也是有道道的,不是瞎混。”
“哦,是吗?”楚宽远抬起头看着他,疑惑的问:“那这道道是啥?”
楚明秋目光朝院子瞟了眼,外面没有人,他才说道:“混黑社会有一条准则,求财不求气,混黑道并不是为了好勇斗狠而好勇斗狠,混黑道的目的是找条生活的路,弄点生活物资,简单的说便是钱,在这个目的下,再说便明白了,街面上的顽主收佛爷,不就是为了让佛爷多上供吗,本质上还为财;
。”
“这我懂。”楚宽远点头说,那意思很明白,这也不算什么高级。
“其实,除了收佛爷外,你们可以搞点投机倒把,”楚明秋慢慢的说:“你看啊,城里什么都要票,没票寸步难行,而农村大集上,却能买到很多东西,海边的渔村还能买到鱼,山区的农民还养得有鱼,你们完全可以作这个活。”
楚宽远还是不懂,他迷惑不解的看着楚明秋,楚明秋摇摇头:“这很简单,你从农村大集收购蔬菜猪肉,甚至可以收购菜油,再不然,你去买台榨油机,到东北去收购大豆油菜籽,榨了油,让你的那些兄弟拿出去卖,不要油票,我相信肯定能卖出去,再不然跑远点,我听说有些回民地区不吃猪肉,你们上那买些猪肉回来卖,市场非常大。
等事情作熟后,你们还可以接受订货,比如,我明天要十斤肉,到你这来订,明天你买来肉,送到他家去,这肯定受欢迎,此外,你要注意和那些大院子弟的关系,如果你要作这个的话,和大院的关系便不能太坏了,这可是个大市场。”
楚明秋接着将燕京地图拿出来,就在地图上指点着,那个集镇那天开集,这个集镇主要有那些东西,猪肉上那买,蔬菜上那买,楚宽远听着禁不住乍舌。
“小叔,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从五六年开始便作黑市买卖,不过,我主要是买来自己吃,从不拿出去卖。五九年到去年,我和熟地叔,跑遍了整个燕京周边的集市,你以为,我每月送到你家的东西是那来的?告诉你,全是我和熟地叔从乡下买来的。”
楚宽远闻言大受鼓舞,楚明秋又告诉他如何进行分工,一些人负责采购,一些人负责销售,建立激励机制和风险防范措施。楚宽远不断提出问题,楚明秋逐一解释。
“我给你说的这些都是原则性的东西,将来具体实施,恐怕还要进行调整,特别是要注意风险,被警察查获怎么办,小兄弟该怎么应付警察的盘问,如果被抓了,你们怎么营救,营救不出来,怎么帮助他?这些都要慢慢完善。”
“我明白了,”楚宽远说:“谁出事谁扛,街面都这样。”
“不行,”楚明秋摇头说,这个问题,前世他便问过,罩场子的黑道朋友告诉他,一般小事进去几天便出来了,真要有大事,老大会给一笔丰厚的安家费,每个月家里还会收到一笔钱,所以,警察很难撬开他们的嘴:“这太低级了,出事之后,要安他们的心,要照顾好他们家里。”
楚宽远点点头,他象看到阳光一样乐了,这很重要,他的那些小兄弟没一个家庭条件好的,靠,家庭条件好,谁他妈混街面啊,当这样想时,他忘记了他自己。
俩人讨论了近一个小时,直到金兰进来了,俩人才停下来,金兰告诉楚明秋,市里面来了个领导,正和岳秀秀说话呢,楚明秋问他们有什么事,金兰摇头说没听见,楚明秋赶紧起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