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对他们计较工分收入什么的有些不耐,他觉着问这些实在太市侩了,经济问题怎么能与政治大方向相比呢,于是他开口问道:“支书,你能介绍村里的社员构成吗?”
队支书这下满意的点点头:“咱们村在解放前有一户大地主,这周围的地几乎都是他的,解放后,进行了土改,分了地主的土地,将他剥削人民的钱和土地全部分给了大伙,现在他老实了;除了这个地主外,村里还有三家富农,他们都受到群众的严格监督,老老实实的,再不敢有坏心眼。”
楚明秋觉着朱洪始终没有抓住重点,这些有什么意思,地主富农早就被教训得老老实实的了,谁敢和无产阶级专政机关较量。他逐渐梳理出朱洪今天的缺陷,在决定调查之前,朱洪没有拟定调查的内容和方向,所以今天他的调查显得茫然无序,缺少主题。
不过,朱洪对队支书的回答很是高兴,他幼稚的思想里对阶级斗争的概念还停留在书本上,对社会的认识更是模糊不清。
队支书又眉飞色舞的给他们讲了队里这些年获得的荣誉,同学们挨个参观他们获得锦旗和奖状,朱洪看着那些锦旗和奖状两眼都在放光。
在村子的另一边,葛兴国小组也同样在进行社会实践,他们打听到村子西侧的鲁满仓家是全村最穷的家庭,于是他们进村便直奔鲁家。
从外面看,鲁家的情况还不错,小院和两间茅草屋,与村里大多数家庭相差无几,唯一的差别便是,这院子很空,看不到什么东西。可进入屋里,他们才整整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贫穷的家庭,整个房间一眼便能看尽,门边搭了个灶台,旁边还有个水缸,其他再没有任何家具,炕上摆着小方桌,两个光溜溜的小孩在炕上。
鲁家有三个孩子,都没到上学年龄,大的六七岁的样子,两个小的大约五岁和一岁,五岁的哥哥正照看着一岁的妹妹。葛兴国他们到时,鲁家的大小子正在院里呆呆的看着外面,看着这些进来的,穿着光鲜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与楚明秋相比,葛兴国们的穿着很普通,可与鲁家大小子相比,他们就太光鲜了。鲁家大小子身上只有一件破旧的劳动布,两条腿光溜溜的,脚上是双明显超过他双脚的解放胶鞋,胶鞋的前端还有个洞,小家伙的脸上脏兮兮的,目光有些呆滞也有些羡慕,还有两分好奇的看着闯进他家的人。
“怎么这么穷啊?”汪红梅喃喃自语,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相信还有这么穷的家庭,这样贫穷的家庭只在电影上见过。
葛兴国叹口气,开始分配工作,让汪红梅带着几个女生负责打扫屋里的清洁,他和猴子负责挑水,委员芝麻糕带人打扫院子。
鲁家的孩子纳闷的看着家里涌进来这么多人,汪红梅拉着他问他父母上那去了。小孩穿着件破烂的长过膝盖的外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汪红梅不说话。
委员跑到旁边的屋子去看,这才发现这间小屋根本不是住人的地方,小屋半边是猪圈和厕所,另外半边堆积着柴火;
。猪圈里空荡荡的,没有养猪,旁边的柴火倒是堆了不少。
这个家挺简单,收拾起来不复杂,院子很快打扫干净了,葛兴国挑水倒是最后完成的,鲁家大小子倒是和同学们混熟了,汪红梅孟晓丹正烧水,给两个小的洗澡。监工和另外几个女生正收拾房间,将堆在角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整齐。
“葛兴国,能不能弄些玻璃来,你看那窗户!”监工见葛兴国进来,白日指着窗户对他说,葛兴国看,那窗户是纸糊的,好些地方早已经破碎,葛兴国忍不住在想,刚刚过去不久的这个冬天,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炕脚堆着两床黑糊糊的被子,被面上不知沾了些什么,有黄有黑,有点象饭迹也有点象是酱油或醋的颜色,有些是新鲜的,有些有点淡了。
窗户纸是该换了,可上那找新的窗户纸呢?葛兴国有些为难了,最好的办法是上淀海镇上买,可从这里到镇上需要一个多小时,加上回来的时间,需要三个小时,在时间上来不及。
“先把被子洗了吧。”葛兴国给监工说,监工很是犯难,她从未洗过被子,甚至没拆过被子,更没缝过。可看看那两床散发着怪味的,监工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被子居然还能盖在身上。
葛兴国从屋里出来,院子里的活已经干完,男生们三三两两的在那玩,猴子和委员在逗鲁家大小子,葛兴国来之前对鲁家作了简单的调查,这鲁家是外来户,原来是富农韩新发的长工,父母双亡,五五年成婚,老婆去年难产死亡,家里就剩下三个孩子和他了。
葛兴国和莫顾澹商议,莫顾澹建议给鲁家捐款,这次下乡支农,每个学生都带了钱的,多少不论,莫顾澹估计总共大约可以获得一百块左右的捐款,将这笔钱交给鲁家,由他们自己安排。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葛兴国觉着行,毕竟他们的时间不够。
葛兴国将这个决定向同学们宣布后,得到大多数同学的支持,于是募捐当场进行,很快篮子里面便聚集了一堆毛票,葛兴国自己也捐了十块钱,但他也注意到,好些同学的捐款很低,多数只有几角。
莫顾澹清点后告诉葛兴国,捐款比他们预计的要低,只有四十六块七毛,还不到一百块的一半。
“怎么才这点?”莫顾澹有些意外,在他看来大院里的家庭条件都不错,除了少数家里孩子比较多的,其他的条件都不错,一般这样下乡,家里多少都会给上些钱,捐一半也不止这个数,可没想到..。
“我看应该发动全班同学捐款。”莫顾澹提议道。
葛兴国点点头,他将钱包起来,交给了鲁家大小子,让他交给他父亲。
“你上学了吗?”葛兴国蹲下来看着小家伙,小家伙摇摇头低声说:“家里没钱,爸爸说明年有钱了便送我上学。”
葛兴国叹口气,在回去的路上,他向同学们提出了个问题。
“建国已经十多年了,为什么农村还有这么贫困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