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楚明秋接触并非一时兴起,他已经观察楚明秋一个学期了,楚明秋,他发现楚明秋看上去挺随意,可实际上防范之心很重,他相信到现在全校师生没有谁触摸到他的内心。
“下午四点半就要关教室,”葛兴国说:“我得快点把作业做完。”
“我听说你,”楚明秋正说着,委员从后面追上来,他兴冲冲的宣布:“下周我们就要去支农了,你们知道吗?”
楚明秋注意到葛兴国没有丝毫意外,见俩人都没有惊讶的表情,委员有些沮丧:“你们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呢;
。”
“你怎么知道?上教导处偷听的?”葛兴国笑道,委员嘻嘻一笑:“刚才我走在教导处两个老师身后,二班齐老师过去问他们,他们说已经联系好了,下周就去,明天通知到年级,周末宣布,周一到校集合,支农时间是一周,哎,你们是听谁说的?”
“听你说的。”楚明秋笑道,葛兴国同样笑了笑:“你呀,什么都不懂,你也不看看时间,现在正农忙时间,什么时候下去。”
葛兴国说着瞟了眼楚明秋,楚明秋恰到好处的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委员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在农村待过。”
“谁说我没在农村待过,”葛兴国说:“我在农村一直待到十岁才进城。”
楚明秋这下有点意外了:“你不是军队大院的吗?怎么还在农村待了十年?”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今年十四了,六零年春天进城的,我爸怕我跟不上城里的学习进度,让我留了一级。”葛兴国神情自若,委员想了想还是摇头:“你爸怎么没把你带在身边,而是要放在农村呢?哦,是不是你妈妈在农村,你爸爸另结新欢。”
楚明秋噗嗤笑出声来,委员大概在大院里见多了农村儿子费尽千辛万苦进城,在家里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小继母,便以为葛兴国也是这样,便口无遮拦的说出来了。
“你爸才另结新欢呢。”葛兴国笑骂道,楚明秋过去揉揉他脑袋:“这事是能作不能说,傻小子。”
“去,去,去!”葛兴国骂道,而后正色道:“我出生时,部队千里跃进大别山,我爸带部队走了,我妈留在太行山,后来淮海战役,我妈追部队去了,我就留在姥姥姥爷那,再后来,部队进军西南,本来安定下来了,我妈又生了,再后来,抗美援朝,我爸一去就是三年,回来又不知道去了那,等到五七年才到北京,我姥姥姥爷不愿我到北京,又留了我两年,五九年后,.。。,我这才到北京。”
说到后面,葛兴国神情有些黯然,其实楚明秋已经想到这个,如果他五九年还在农村,那么大饥荒便跑不了,他很想听听他是怎么说,果然到这里,他停顿了下,跳过去了。
委员显然没想这么多,他还替葛兴国高兴:“幸亏你进城了,我听说,”委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我听说,前几年,农村情况很糟。”
楚明秋加快步伐和他们拉开距离,葛兴国看了他一眼,委员浑然不觉,依旧在低声说着他从内部文件中看到的事,葛兴国连忙打断,委员这才察觉连忙闭嘴。
楚明秋到水龙头处去洗碗,葛兴国也过来,楚明秋犹豫下才问:“你姥姥姥爷好吗?”
葛兴国他显然明白楚明秋什么意思,沉默好久,专心将饭盒洗干净,楚明秋也没追,端起饭盒回去了,俩人默默朝教室走,快进教室时,葛兴国才飞快的低声说:“病故了。”
楚明秋楞了下,停下脚步,满心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他父亲不是高级将领吗,怎么连岳父岳母都没保住,这没吃的了,难道不能上女婿家吃饭,而且,这军队,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你.。”楚明秋刚开口,看到教室里的人,连忙住口,满心疑惑不解的进去。
委员绝对是八卦好手,只用了短短一个中午,便将下周要去支农的消息传播到全班,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以致下午同学都在议论。楚明秋倒没什么,去支农不就是劳动一周,可他依旧觉着有些烦,那意味着好些事情被打断。
进入五月,天气便一天比一天热,学校变得色彩缤纷,小花园的月季盛开,红的黄的,几只燕子从窗外飞过,楚明秋抬起头,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是在课堂上,连忙缩回来,可已经被老师看见,老师却没有任何表示,倒是旁边的孟晓丹同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楚明秋活动下脖子,扭头看两眼窗外景色,这个星期他调整到窗边,座位每周都要调整一次,不是单独调整而是整体调整,从左到右,连课桌带板凳一块动。
下课铃声响了,老师叫了声下课,教室里顿时轻松下来,楚明秋没有动,宋老师从外面进来,连声招呼大家出去,到操场上活动活动。
最近学校通过了个决定,要求学生在课间不要留在教室里,要多出来活动,下午四点三十以后,把教室锁起来,学生全部到操场上参加体育活动。
楚明秋只得起来到操场上,他本准备上小花园散步,可到小花园一看,花园里早已经堆满女生,他只得转身朝操场上走,与几个女生擦身而过,听到女生们在议论昨天的政治报告。
这两个月,学校的政治报告越来越多,主要内容都是中苏关系,人民日报的每次评论,学校便要组织学生讨论,“什么苏联变修了”“世界革命中心转移到中国”“中国要承担领导世界革命的重任”等等。
楚明秋觉着这类学习很无聊,可又不得不参加,这段时间宋老师告诉他要少请假,三月和四月,他请假太多,已经在同学中造成不好的影响,让他注意,楚明秋明白这是个警告,所以五一过后,他很老实的来上课,这两个星期都老老实实的在学校。
如果说上学期宋老师对他还算是放纵的话,这两个月开始渐渐严起来,首要表现便是,对请假严格起来了,五一前还找他谈过话,让他注意参加集体活动,这让楚明秋有些不解。
“你在转悠什么?”
楚明秋抬头看是王少钦在台阶下冲他招手,楚明秋慢吞吞的往下走,王少钦不耐烦的几步跑上来,大声说:“你知道吗,初三二班的辛建国贴大字报了,要求初三年级也要参加支农。”
“学校不是决定初三和高三都不参加支农吗?”楚明秋有些纳闷,学校已经通告,进入五月以后,便要进入麦收农忙季节,学校便要组织学生下乡支农,楚明秋估计也就是下周,到周末宋老师便要宣布。
不过,鉴于初三和高三面临中考和高考,学校为了照顾他们,便宣布这两个年级不用下乡支农,没成想,这个充满善意的举动,居然受到学生的反对。
“学校的决定本就是错的,我支持他们。”王少钦说:“毛主席说,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学知识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学工学农。”
“嗯,我觉着你说得对;
。”楚明秋一本正经的答道,他对类似的话题没有丝毫兴趣,要说这个班上,了解农业最多的恐怕就是他了,百草园的两亩地,他已经种了四年了。
“走,去看看,那大字报写得可好了。”王少钦拉着楚明秋便要走,楚明秋连忙摆手:“这会人正多呢,中午时再看也不迟。”
楚明秋现在中午也不回家吃饭了,就在学校吃,这样可以在教室休息一个小时左右。豆蔻现在一边带孩子一边帮忙,小静蕾现在又成了六爷的玩具,每天六爷都要看看这小家伙,否则便心神不宁,坐卧不安。楚明秋有时觉着,这六爷是不是把小静蕾当他女儿了。
这个时代让楚明秋最不理解的便是这个,学生们的政治积极性空前高涨,那些高年级同学动不动便贴张大字报出来,前段时间学雷锋,高一有个女生发出号召,要组建学雷锋小组。我靠,你要学自己学去,非要闹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社会主义研究小组,班上那个让他看不清,威望还挺高的葛兴国便组建了一个,很快便发展了十多个干部子弟。
这样的小组也分阶层,葛兴国组建的小组和朱洪的小组大同小异,于是原本参加朱洪小组的干部子弟便转而参加葛兴国小组,但葛兴国小组却没有一个平民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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