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英雄叙事都为之黯然失色的,残酷的答案。
“七个武士,死了四个。活下来的,只有三个。”
“为什么?!”明日海几乎是脱口而出!
“因为,活下来的那三个,才代表着这个故事,真正的,悲剧内核。”
野原广志看着他,那眼神,像一个俯瞰着凡人战争的神明,充满了平静与漠然。
“第一个,是领袖,勘兵卫。他看着那些欢庆的农民,说出了那我设定好的一句台词——‘我们又输了,赢的是那些农民’。他的存活,象征着武士阶级,对这个新时代的,彻底的幻灭。”
“第二个,是七郎次。他脱下了盔甲,重新做回了他的小贩。他的存活,象征着武士精神,在现实利益面前的,无奈的妥协与转型。”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是那个年轻人,胜四郎。他爱上了村里一个农民的女儿,最终,他选择留在了村庄,成为了一个农民。他的存活,象征着武士阶级的血脉,与农民阶级的彻底融合。也预示着,那个属于武士的,充满了荣耀与杀戮的时代,已经,彻底地,结束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明日海呆呆地坐在那里,那颗充满了传统电视“铁则”与“经验”的专业大脑,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这太精彩了!
他终于明白,这个年轻人是在用七个武士的命运,谱写一曲,为一个阶层的消亡,而奏响的,最悲壮,也最深刻的,挽歌!
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电影了!
这是艺术!是足以在百年之后,依旧能让后人反复品味的,不朽的艺术!
“好……好!好一个‘我们又输了’!”
黑泽英二再也撑不住,这个在霓虹电影界,叱咤风云了半个世纪的巨匠,像一个终于找到了毕生追求的朝圣者,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充满了狂喜与激动的酣畅大笑!
他猛地转过身,在明日海那充满了不敢置信的,近乎于见鬼般的注视下,再次对着那个,比他孙子还要小的年轻人面前深深地弯下了自己的腰。
再次来了一个鞠躬!
“野原君!”
黑泽英二的声音,不再沙哑,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中气十足的洪亮:“请允许我跟着你来拍摄这个《七武士》吧!让我这个老头子,见证一下,您那怪物般的头脑吧!”
“我,黑泽英二,恳请您!与我一起,将这部足以改变整个霓虹电影史的伟大作品,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拜托了!”
“这真的是一种,超出了我以前理解的,已经不能单纯的说是武士的电影……而是近乎于道的,关于武士道的电影了!”
这太郑重了。
野原广志他伸出手,用一种晚辈对前辈的尊敬,将这位早已在霓虹电影界封神,此刻却像个迷路孩子般的巨匠,从那充满了求索与谦卑的九十度鞠躬中,稳稳地搀扶了起来。
“黑泽导演,您言重了。”
野原广志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温和笑容:“能与您这样的大师合作,是我的荣幸。”
就是一旁的明日海给彻底震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两个身影,一老一少,两代传奇,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仿佛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交接仪式。
那画面,充满了荒谬。
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和谐。
黑泽英二,那个连他这个副局长都要客客气气,尊称一声“黑泽导演”的国宝级巨匠,那个在整个霓虹电影界都以“孤高”与“偏执”著称的老顽固,此刻,竟然……真的被这个比他孙子还要小的年轻人,用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给彻底折服了?
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才华”二字可以概括的了。
这是一种对人心的精准洞察与绝对掌控!
“真是怪物啊!”明日海心中感慨。
就在明日海还沉浸在震撼中时,野原广志的目光,却已经平静地投向了他。
“明日海副局长。”野原广志笑道:“您看,现在,连黑泽导演这样的大前辈,都愿意屈尊与我这个晚辈合作。那么,我那个不成形的,《忠犬八公物语》的电影项目,是不是……也能提上日程了?”
明日海的身体猛地一颤!
脸上也露出苦笑。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年轻人,他根本就不是在“帮忙”。
他是在,布局!
他用黑泽英二这块在整个电影界都无人可以撼动的金字招牌,为自己那艘即将起航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巨舰,绑上了一台,足以碾碎所有质疑与阻碍的,最强大的引擎!
“好!”明日海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然的悲壮:“广志君,你放心!只要你们这部《七武士》能成功,不!就算不成功!我明日海,就算是跪着,也要去求坂田局长,求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把《忠犬八公》的预算,给你批下来!”
“那就多谢副局长了。”野原广志感谢。
“走!野原君!那我们就走吧!”
一旁的黑泽英二这时候则是已经等不及了:“去我的工作室!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听你,把那七个武士的故事,一字不漏地,全都讲给我听!”
他说着便不管不顾地拉着野原广志,像一阵风般冲出了这间早已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的办公室。
只留下明日海一个人立在原地,看着那两道充满了反差萌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充满了无奈的笑容。
“这电影券,也要变天了哦。”明日海摇头轻叹。
……
黑泽英二的工作室,位于东京郊区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二层小楼里。
这里没有现代化的玻璃幕墙,也没有冰冷的金属装饰。
只有简单的装修,爬满了墙壁的常春藤,翠绿的草植,以及具有古典艺术风格的庭院景观,诉说着主人那份与这个浮躁时代格格不入的孤高与坚持。
“请用茶。”
黑泽英二,这位在外面足以让任何制片人都噤若寒蝉的暴君,此刻却像一个最谦卑的学徒,亲自为野原广志沏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煎茶。
那双布满了老年斑却依旧有力的大手,在端起茶杯时,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看着那个正从容地打量着自己这间“陋室”的年轻人,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了小小的尴尬与窘迫。
“那个……野原君。”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无奈:“不瞒你说,我那部《铁匠铺里的武士》,前前后后折腾了快大半年,剧本改了十几稿,演员试镜了上百个……现在,董事会那边拨下来的五个亿预算,已经被我……用得七七八八了。”
他说着那张老脸都有些发红,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现在,账上能动的资金,满打满算,也就……也就剩下,一个多亿了。”
一个多亿。
这个数字,对于一部普通的电影而言,或许还算充裕。
但对于一部动辄需要千人会战,实景搭建的史诗级武士大作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然而,野原广志却只是平静地笑了笑,仿佛一个亿,不过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数字。
“足够了。”
野原广志道:“黑泽导演,您先别急。能让我先看看,您之前拍的那些素材吗?”
“啊?哦!好!好!”黑泽英二连忙将野原广志引进了那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剪辑室。
他亲自操作着那台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剪辑机,将那段早已被他看过不下百遍的粗剪样片,再次投射在了那块巨大的幕布之上。
野原广志安静地看着。
他看到了,那充满了悲壮与决然的武士,在夕阳下孤独伫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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