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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章 大院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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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墨味混着她手心紧张的汗味儿,有点冲鼻。

    “志远哥,”她声音有点发紧,但异常清晰,“缝纫机,我要了。这是定金,剩下的…我想办法凑。最迟…最迟年前。”

    陈志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一朵吸足了水的喇叭花。

    他没急着去拿钱,反而慢悠悠地又呷了口酒,眯着眼:“年前?秀云妹子,这可不是小数目。”

    他放下酒杯,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不过嘛,谁让你是我家红梅的好姐妹呢!哥帮你垫着点,先让南边发货!这‘蝴蝶’啊,翅膀扇得快,迟了可就飞别人家炕头上去喽!”

    他这才伸手,两根指头捻起那两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票子,对着灯泡照了照水印,满意地揣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里,还拍了拍。

    “成了!包在哥身上!”他拍着胸脯,“你就等着听那‘嗒嗒嗒’的响儿吧!”

    那声“嗒嗒嗒”,像带着钩子,勾得林秀云心头一热,随即又被巨大的空洞和恐慌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陈志远家门的,只觉得脚步虚浮,后背一层冷汗,被冷风一激,透心地凉。

    回到家中,周建刚已经躺在床上,看样子并没入睡。

    她看了看小海,简单洗漱了一下,沉默地躺到床的外侧。

    黑暗里,两人背对着背,中间像隔着一条冰河。

    只有小海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妈妈怀里拱了拱,发出一点安稳的鼾声。

    林秀云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轮廓。

    外面不知哪家的猫在凄厉地叫春,一声长,一声短,挠得人心慌。

    怀里那点钱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胸口生疼。

    陈志远拍胸脯的保证犹在耳边,可那“嗒嗒嗒”的声音,听起来却像催命的鼓点。

    天终于亮了,林秀云第一个来到厂里。

    巨大的织布机排列成行,像沉默的钢铁怪兽,吞吐着雪白的棉纱。

    车间里的轰鸣声似乎比往日更刺耳。

    “秀云姐…”年轻女工凑过来,眼神闪烁,“你跟吴宏海…高中那会儿…真没啥?”

    马兰花也凑了过来,“哎哟喂,这一晚上,闹腾得我呀,心口直扑腾!你们说厂长的儿子啊!偷自家的棉纱!嘿!这胆儿肥的,能撑破天!你们说说,这得偷了多少?够换几辆‘飞鸽’?够娶几房媳妇?”

    她小眼睛眯着,闪着兴奋又刻薄的光,轻蔑地扫过她们每一个人。

    林秀云手里的棉纱锭子“啪”地砸在铁皮车板上。

    故意快速的让梭子在经线纬线间疯狂地来回撞击,哐当!哐当!节奏单调而粗暴,震得脚下水泥地都在微微发颤。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她也只是飞快地用胳膊蹭一下。

    心里那根弦绷得死紧,机器每一声异常的响动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出点岔子扣了工资。

    哞声响起……

    中午吃饭的铃声像救命的稻草。

    女工们涌向更衣室,拿出自带的饭盒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林秀云打开自己的铝饭盒,里面是杂粮饭和一点咸菜。她没什么胃口,用筷子戳着饭粒。

    “秀云!”

    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李红梅端着饭盒挤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条凳上,饭盒里是白米饭,上面铺着几片油汪汪的腊肉。

    “快尝尝,志远昨天弄回来的,可香了!”她夹起一片就往林秀云饭盒里塞。

    林秀云赶紧挡住:“别别,红梅,你自己吃…”

    “客气啥!”李红梅硬塞过去,凑近了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哎,昨儿晚上…志远都跟我说了!你真行!胆子够肥!缝纫机啊!”

    她眼里全是兴奋的光,“到时候做好了衣服,可得先给我瞧瞧!哎,那定金…凑手不?要不姐先帮你垫点?”

    林秀云心里一暖,又一阵发酸,勉强笑笑:“还行…我再想想办法。”

    她低头扒了口饭,腊肉的咸香在嘴里化开,却尝不出滋味。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马兰花正端着饭盒,跟另外两个女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眼神时不时往她这边瞟,嘴角撇着,带着那种惯有的、窥探到秘密的得意和鄙夷。

    林秀云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把头埋得更低。

    下午,车间的空气更加沉闷粘稠。

    巨大的噪音像无形的墙,把人困在里面。

    林秀云挡着车,精神高度集中。

    突然,旁边一台机器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怪响,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不好!断经了!”旁边机台的女工尖叫起来。

    只见那台织布机的一根经线猛地绷断,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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