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一步,我已『插』剑为界,但有放走一个湘军者皆斩!”
不光是石达开,百战军从上到下都认为湘军疯了。
在百战军密集而又强大的火力面前,湘军前赴后继,一次一次冲锋,那些尸体,都已经堆积成了一座一座小山,可是湘军却依然没有任何停止意思......
有些士兵真的已经杀的手软了,这根本不是在那战斗,而是在那屠杀,赤『裸』『裸』的屠杀。已经开始有士兵对着对面大声喊叫,企图让这样疯狂的举动停止下来。
可是没有用,一点用也都没有。
不是湘军士兵想要这样,而是他们的统帅曾国荃疯了。
疯了,彻头彻尾的疯了。
有个湘军千总仅仅因为建议暂时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尔后寻找敌人薄弱环节,再行突围,可是,没有等他把话说完,曾国荃已经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还有一个曾国荃最信任的部下,连续两次冲锋,身上带重伤六处,是被部下抬着送到曾国荃面前的,可是曾国荃只看了这个部下一眼,然后用剑同样刺穿了他的心脏,曾国荃看着这个部下的尸体冷冷说道:
“要死,只能死在冲锋的路上!”
过去的曾国荃,对待部下最厚,即便部下犯了军规,往往也都只是小小惩罚一下,可是今天的九帅,却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曾国荃,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当又一次败退之后,梁梦才忽然跳了出来,指着曾国藩,满脸愤怒:“曾国荃,这些都是咱们的兄弟,兄弟啊,你却要亲手把他们送上死路,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啊!”
可是还没有等他把话叫完,一道剑光已经砍向梁梦才,梁梦才下意识的伸手一挡,结果一声惨呼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胳膊落在了地上,只剩下一只手的梁梦才面无人『色』,甚至摇摇欲坠,可是却依旧在那破口大骂不止。
曾国荃部下急忙把梁梦才搀走,但梁梦才的骂声却依旧由远处传来。
曾国荃脸上一点表情也都没有,可他几乎就要落下累来,为了梁梦才,也是为了那些正在不断死去的兄弟......
这是梁梦才在昨天晚上再三恳求自己这么做的,他要学宋朝的王佐,用自己的一条胳膊,来换取石达开的信任。
可是,曾国荃觉得梁梦才并没有骂错,自己真的是一个畜生,一个亲手把三万兄弟送上了不归路的畜生......
“命令,继续攻击,无论如何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哪怕还剩下了最后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曾国荃头也不会地转到了自己的大营之中。
让人拿来了一壶酒,曾国荃仰头全部灌下。
一点感觉也都没有,曾国荃放下空的酒壶,拿过纸笔想要些些什么,可是抬起笔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都写不出来。
该写些什么?该留下些什么遗言?曾国荃一点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
在那停顿一会,曾国荃起身走了几步,努力调整一下自己思路,然后重新坐下,再次拿过纸笔,慢慢地落下了笔:
“......‘治兵之道,首重选将’,......有守御之名,无整军之实,安静之时多费饷项,寇至之时每难抵挡,千兵易得,一将难求。选将必求善战善守之人,方免流弊。记名提督袁九皋果敢有为;素有韬略、记名提督陈凤楼能征善战;智勇双全、记名提督余光德精通战术,是以以上数人,皆可重用......”
一旦开始写起,就再也无法收住,半个多的时辰,洋洋洒洒竟然写满了几页纸张。
仔细吹干了墨迹,曾国荃忽然觉得非常得意,这些都是自己用兵心得,以及对湘军将领看法,将来落到大哥手里,想来会有奇效。
可是得意的笑容忽然凝固在了脸上,就算自己写了,又怎么能够送到大哥手里,又怎么能够让大哥看到?
“九帅,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啊,弟兄们都快拼光了,为咱们吉字营留下一些火种吧!”
正在这个时候,部下娄凡愈忽然冲了进来,一下跪倒在了曾国荃的面前,放声大哭:
“九帅,今天就算你要杀了我,也让我把话说完,再这么下去,咱们三万人真的要完乐安,我求求九帅另外再想办法罢......”
曾国荃抽出了宝剑,正想落下,忽然看到娄凡愈眼中毫无畏惧神『色』,曾国荃长长叹了口气,这个部下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为了湘军吉字营的兄弟。
把部下搀扶起来,曾国荃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娄凡愈面『色』忽然大变,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现在你明白了吗,咱们必须要这么做......”曾国荃叹息了一声,淡淡说道。
娄凡愈再次跪了下来,“通通”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九帅,卑职知道了,卑职这就去了,请九帅保重!”
曾国荃背负双手转了过去,再也没有看自己部下一眼......
残阳如血,冷风如刀。
空气中的味道让人作呕,战场上的景象也同样让人作呕。
看着面前一切,石达开真的差点要呕吐出来。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可像今天这样的仗真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三万湘军,三万湘军,一战下来,死了超过一半!
这是一副怎样情景?三万湘军不顾生死冲锋,百战军士兵不顾一切阻挡,火枪下倒下的不是一个一个,而是一片一片,一群一群......
一直到了后来,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再打了,那些见习惯了战场上生死的将士,却也再无法忍受这样可怕的场景。
湘军不打了,他们扔下武器三三两两地坐到了地上,就算现在敌人冲到了面前,他们也都绝对不愿意站起来了。
湘军将领不打了,士兵们做的,并没有让他们大声呵斥,他们反而和自己部下一样坐到了地上。
百战军的士兵也不打了,对面敌人已经停止了抵抗,这样惨烈无比的屠杀,真的应该可以尽早的结束了......
当百战军的士兵走大湘军士兵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里已经都没有了敌意,他们相互看着苦笑,眼神里充满了苦涩......
忽然,在那些湘军士兵中有人放声大哭起来,紧接着,这就好像会传染一样,湘军中的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惨不忍睹的一切......
候明按着腰间的刀,慢慢的从尸体和俘虏之中走过,他的神情麻木,他的眼神冷漠,这些湘军他已经不再想管,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曾国荃!那个杀了自己兄弟的曾国荃!
当他走进那座大营的时候,他看到了曾国荃,曾国荃就坐在自己的帅椅之上,看到敌人进来,曾国荃居然裂嘴笑了一下,说道: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候明,记得我的名字!”
“哦,你就是那个候明,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很好。”
曾国荃并没有特别在意,端起手边酒杯喝了一口:
“我活剐了你的部下,你为部下报仇,这本来也就无可厚非,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你绝对抓不到我,绝对......”
候明似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他没有阻止,就算想要阻止也无法阻止,因为这个时候曾国荃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一把尖刀,『插』在了曾国荃的肚子上......
曾国荃,湘军主要将领之一,字沅浦,号叔纯,又名子植,湖南湘乡双峰县荷叶镇人。咸丰二年取优贡生。因攻打太平军“有功”赏“伟勇巴图鲁”名号和一品顶戴。
曾氏兄弟五人,除曾国藩文才武略,九弟曾国荃的功名要高于其他三人,不仅对于清朝功不可没,对曾国藩的帮助也最大。曾国荃比曾国藩小十三岁,生于道光四年。十六岁时,跟着他的父亲到京师,就学于曾国藩,很得乃兄的嘉许。道光二十二年,曾国荃离开京师回原籍,曾国藩送他到芦沟桥,以诗为别,写道:“辰君平、午君奇,屈指老沅真白眉。”
曾国藩率领的湘军在江西湖口惨败后,被太平军围困南昌周围的狭小地区,处境十分险恶。曾国荃为了救援其兄,与吉安知府黄冕劝捐募勇三千人,援救江西,连陷安福等地,进围吉安。太平军凭险死守,等待援兵,攻城非常困难。曾国荃等采取挖壕筑垒的战略,实行长围久困之策。以后曾国荃都以挖壕围城取胜,因此有了“曾铁桶”的外号。
可是这位“曾铁桶”,最终的结局却是同样死在了石达开铁桶一般的包围之中。
曾经曾国荃在攻陷太平军把守的城池之后,曾国荃命令将投降的太平军分成一百人一批,轮流叫他们进屋领路费,进屋后便由刀斧手捆绑起来,从后门押出去砍头,整整砍了一天一夜,杀完一万多人。从此,曾国荃也得了一个“剃头匠”的绰号。
而今天曾国荃也遭到了同样的报应,只是这样的报应却是曾国荃自己找的......
曾国荃每次攻确一个大城市,或者打了胜仗,总要请假回家一次,置田盖房,大约也是衣锦还乡,炫耀武功的意思。
可是现在曾国荃置办下的这些家产,自己却再也享用不到了。
看着那一堆一堆的死人,看着那一群一群的俘虏,石达开并没有特别兴奋的意思,反而觉得心中升腾起了巨大悲哀。
一直到了现在,石达开还是没有想通曾国荃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还有生的几乎,曾国荃却这么放弃了。
明明还能坚持下去,可曾国荃却选择了迅速失败的道路。
石达开苦笑了一下,也许自己的智力,并没有到达那种程度,或许准确的说,自己永远也弄不懂曾国藩这样的人,心里究竟在那想些什么。
可是,自己终究还是胜了。
曾国荃的失败,让湘军遭到沉重打击,这里被歼灭的湘军,都是曾国藩主力,在经历了这可怕悲惨的一次战斗之后,湘军或许已经开始走向穷途末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