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
地平线是一条绷紧的、青黑色的线。
风是这片草原当下的主人,它从远方来,呼啸着掠过枯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大地开始微微颤抖。
那是一种极有规律的、从地心深处传来的闷响。
青黑色的线上,拱出了一片蠕动的阴影。
那是一支骑兵。
他们像是从冻土里长出来的,无声无息,只有马蹄踏碎霜冻的声音,汇成一股压抑的暗流。
暗流所向,是几十顶散落在风中的帐篷。
没有号角,没有战吼。
此战,本就不是劫掠,而是一场屠杀。
当第一个哨兵被帐篷外的异响惊醒,从燃尽的篝火旁抬起头时,一支羽箭精准地钉进了他的眉心。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身体就软了下去,温热的血瞬间在脸上炸开。
箭雨瓢泼而下,上百支精准而致命的毒蜂,嗡鸣着钻进每一顶帐篷。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被压抑在喉咙里的垂死呻吟,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骑兵们涌入部落,弯刀的弧光在昏暗的晨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刚刚抓起弯刀的男人,手腕被齐齐斩断,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断手,还来不及哀嚎,下一刻,头颅便飞了出去。
一个老人刚刚拿起弓箭,一支长矛便从他的胸前捅入,将他背后的孙子也钉在了一起。
血,不是泼洒,而是像拧开的水龙头,汩汩地从尸体上流淌出来,将脚下的冻土浸润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泥泞。
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嚎,终于冲破了黎明前的寂静,但很快又被新的杀戮之声所淹没。
一名穿戴铁甲的蒙古贵族勒马立于缓坡之上,默然地看着这一切。
屠杀的惨状,并未让他的目光有丝毫的偏移。
他便是林丹汗的妹婿,这支察哈尔部骑兵的主帅,贵英恰。
……
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最后一个试图反抗的男人被长矛贯穿喉咙,像一根破麻袋般被挑起来时,部落彻底失去了声音。
一个浑身浴血的部将冲上缓坡,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额真!所有胆敢拿起武器的,全都杀掉了。”
“缴获不多,羊五百八十七头,牛四十七头,马一百八十七匹。但都是些不顶饿的瘦货。”
他啐了一口的唾沫,满脸的鄙夷。
“最值钱的,居然是两匹南边的缎子,其他的连银两也抄不出来。”
另一个军官也围了上来,语气中难掩失望:
“太穷了!连过冬的粮食都凑不齐,拢共只找到四车麦子。剩下的男人有八十九个,妇孺三百四十八。”
贵英恰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众人。
“着急什么,等我们踏平了青城,还用得着抢这些穷鬼?”
他咧嘴一笑,眼神中全是冷漠。
“我听说,那里的佛塔尖顶都是黄金铸的,敕勒川的水草地,更是比我们整个察哈尔的牧场还肥。”
“成千上万的汉人在那里耕作,一年能收几十万石的谷子。”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贪婪的火苗在每个人的眼中被点燃。
“那里的女人,比最肥美的羊羔还要嫩,只要你跑得够快,一天能换三个。”
士兵们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呼吸粗重,仿佛已经闻到了血腥和财富的味道。
“踏平青城!”
“抢光他们的粮食和女人!”
就在众人沉浸在对财富的幻想中时,一支小小的羽箭歪歪斜斜地飞了过来,软绵绵地搭在贵英恰身前的土地上,“噗”的一声,无力地颤动着。
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远处,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童,正站在他父亲的尸体旁,举着一张猎兔小弓,浑身颤抖。
短暂的错愕之后,周围的士兵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哄笑。
“哈!小狼崽子也想咬人了!”
贵英恰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孩子,吐出几个字:
“不听话的狼,就该死在冬天里。”
话音未落,弓弦轻响。
箭出,人倒。
男童的眉心多了一个血洞,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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