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将官来定夺?
终于,何可纲停下了。
他抬起头,脸色却变得异常古怪。
有震惊,有茫然,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何可纲,念!”
帅案后,马世龙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何可纲深吸一口气,捧着那张薄薄的译文,仿佛捧着千钧之重。
他上前几步,来到帅案前,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大帅……五道电报,译文……皆是相同。”
“讲!”
“是……”何可纲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终于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
“放手去做!!”
没有长篇大论的方略,没有繁琐细致的部署,更没有追责问罪的斥骂。
只有这简简单单,却又重如泰山的四个字。
放手去做!
一瞬间,整个帅帐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方才还在为战术争执不休的将领们,此刻脸上写满了愕然与不解。
他们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或是天子震怒,限期破敌;或是朝中生变,另有旨意。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近乎于白话的四个字。
这算什么军令?
这算什么旨意?
然而,帅案之后的马世龙,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那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脸上,神情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色。
那双锐利如鹰的丹凤眼,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何可纲,仿佛要将那四个字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君不疑臣,臣不负君。
自古以来,这是多少将帅梦寐以求,却又遥不可及的境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话虽如此,可哪个在外领兵的大将,不是一边要应对凶残的敌人,一边还要提防来自朝堂的明枪暗箭?
猜忌、掣肘、遥控指挥……这些东西,就像附骨之疽,让多少英雄豪杰,最终饮恨沙场,功败垂成!
可今天,这位年轻的天子,却用最直接、最决绝的方式,告诉了他马世龙——
放手去做!
这封电报,不是军令,却胜过千言万语的军令!
这是一种态度,一种决心,一种将整个战局的胜负、数千将士的生死,乃至大明北疆的安危,全都压在马世龙一人肩上的,无以复加的信任!
千金易得,一信难求!
马世龙激动难抑,猛地一拍桌案,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案上的令箭都跳了起来。
随即,他快步走到帐中空地,整理衣甲,朝着京师的方向,轰然跪倒!
“陛下隆恩!末将马世龙,敢不效死,以报万一!”
帐内数十名骄兵悍将,顿时也齐齐跪倒:“陛下隆恩!末将敢不效死!”
片刻之后,马世龙缓缓起身,其他人也随之站起。
帅帐内的气氛,已经与方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是各执己见、争吵不休的集市,那么现在,便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杀气暗藏。
然而,马世龙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居然与当下军情毫不相干。
“前几日,急脚铺送来的最新一版《大明时报》,诸位都看过了没有?”
众将官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这跟眼下的军情有何关系?
短暂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开口了。
“回大帅,末将看过了。”辽东来的游击曹文诏道,“上面说,朝廷要为戚少保追封爵位了。”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人便接了上来:“何止!我还看到,上面点评了熊爷,说他‘挽天倾而不成’,虽败犹荣。这可是朝廷的公论,熊爷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那报纸上说的‘加红’之事,对咱们这次出征,可有用处?”另一名参将问道,“以往只说,斩奴酋首级者,可封国公。那这次,咱们要是宰了那虎酋,算不算数?”
“是极是极!若真如此,弟兄们还不个个奋勇当先!”
议论声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争吵,而是带着一丝兴奋和期盼。
马世龙没有打断他们,只是用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帐中的每一个人。
辽东总兵满桂,勇猛有余,谋略稍逊,但冲锋陷阵,无人能及。
游击将军曹文诏,悍不畏死,是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中军官何可纲,弓马娴熟,心思缜密,堪当大任。
还有大同的姜名武,真定的童维坤,蓟镇的尤世威……
每一个名字,都是他与孙承宗孙督师二人,从九边各镇的将官名册里,一个一个亲手挑出来的精兵强将。
陛下初初登基,便以一面之言,将他从一个戴罪之身的总兵,破格拔擢,亲授方略,委以征伐大权。
召见之时,更是亲切地称呼他为“马大将军”,引关云长之名相激。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如此恩宠信重,他马世龙岂是木石心肠之人!怎能不思焚身碎骨,以报君恩!
是时候让这天下人看看,他马世龙,究竟是何等人物了!
待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平息,马世龙才再度开口。
“陛下信我,信我等。”
“那我等,又岂能不信陛下!”
他一指那舆图上的“青城”,声如洪钟:
“此战,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封妻荫子,封候拜将,就在此时!”
“此战,正要让漠南各部看看,我大明雄风,犹在!”
“诸位可能明白!”
众人一起叉手,齐声高喝,声浪几乎要将帅帐掀翻,“谨遵都督将令!”
马世龙膀大腰圆,身材高大,不过数步便来到舆图之前。
他扫视众人,沉声道:“陛下早有言明在先。为将者,不可计较一时得失,当看全局战略。”
“六千精骑,出塞百里,其目的,不是为了些许斩首,不是为了什么追亡逐北。”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核心目的只有一个——我们要在蒙古右翼面前,干脆利落地击垮虎酋!”
“蒙古虏类,畏威而不怀德,只有武功,才能让他们低头说话!所以,此战不能在集宁海子打,因为那样不够干脆!”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又不是要消灭虎酋。那样蒙古右翼没了敌手,又怎会向我们靠拢?女真人更是能直接插手蒙古,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是故……”马世龙戟指舆图,“此战必定要选择西线,而不能选择东线!明白吗!”
“明白!”诸将齐齐拱手称是,纵然是方才坚持东线战略的也不再抗辩。
马世龙伸手一点:“姜名武。”
“末将在!”一名皮肤黝黑,神情精悍的将领出列。
“你乃威远守备,最熟此处地形,你来说说,从西路进军要怎么走。”
姜名武叉手一礼,走上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都督,西路进军,诚有先迹可巡。”
“我军可先移驻大同右卫,尔后从杀虎口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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