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霍维华好好配合,务必将这些人均匀散到京营各部,莫要让他们抱团。”
“另外,新的勇士筛选也要提前准备,等各路边将入京,他们麾下的精锐要能立刻补充到位。”
“遵旨。”徐应元恭声应诺,随即又补充道,“按陛下吩咐,赏酒的太监们各有记录,今日……有三十余伍摔了碗。”
不到一成么?还算可以。
若是两千多人,被这样近乎一刀切的方式淘汰,人人都默不作声地领赏走人,那这支军队才真是没了希望。
有怨气,有不甘,是好事。
这股气,先憋着便是,好好憋上两个月,京营整顿才能势如破竹。
朱由检心中满意,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点了点头。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肃立的曹变蛟、周遇吉、孙应元、黄得功、吴芳瑞、武继嗣六位把总。
沉吟片刻,他开口问道:
“尔等六人,谁看过戚少保的《练兵实纪》?”
话音落下,曹变蛟、周遇吉、吴芳瑞、武继嗣四人齐齐举起了手。
孙应元和黄得功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尴尬,默默地低下了头。
朱由检的目光并未在他们身上过多停留,继续问道:“那孙督师的《车营叩答合编》呢?”
这一次,除了曹变蛟、周遇吉,黄得功也举起了手。
朱由检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将官们,问道:“那你们平日,都是以何种操典训练士卒的?”
“操典?”
六人对视一眼,显然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但很快便理解了其中含义。
操练之典章,倒也直观易懂。
孙应元最先反应过来,躬身回道:“回陛下,末将……末将是按卫所里通行的练法,入营以后,也参照了些腾骧四卫的旧制。”
吴芳瑞和武继嗣也跟着附和,说是参照腾骧四卫的旧制。
但再问这旧制源自何时,与卫所操练有何不同,他们便支支吾吾,说不明白了。
而黄得功、周遇吉、曹变蛟三人,则回答是参照了辽东军法,也参考了《练兵实纪》和《车营叩答合编》里的一些内容。但根子上,还是各自为战,并未形成统一的章法。
朱由检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穿越以来,他一直信奉“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所以在军事操练这一块,他没有过多插手。
他只是用了一些后世的管理学知识,引入竞争,激发活力,让他们先动起来,练起来,从而在操练中选汰能人。
可跟着操练了一个月,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明末的军队,似乎……也没他想的那么专业。
大同来的兵,箭囊里带四十支轻箭。
辽东来的兵,却是带三十支重箭,个别军官还会自备三眼铳。
可落到具体的火药、弹丸配给,又各有不同。
整个勇卫营,看似旗帜统一,军令互通,但内里却是一支拼凑起来的“八国联军”。
这算个啥事!
但这其实也怪他……
登基第三日,他便让高时明找来了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与《纪效新书》。
见过孙承宗后,又翻出了他所作的《车营叩问合编》。
可惜之前一直忙于人事调整和京师公文筛选、新政推行、蒙古之战等事,实在是无暇细读。
直到第三次日讲之后,他才终于抽出了时间,将这几本兵书细细读完。
读完之后,他才明白,这支勇卫营,到底哪里不对。
戚继光的《练兵实纪》,简直是一部军事百科全书。
从兵员选拔、日常训练,到武器配给、阵法操演,再到军法军纪、安营扎寨,无所不包,详实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其中甚至连宿营之时,几人分配一个厕所都写了。
“每马军一旗,每车兵二车,各开厕坑一个于本地方。”
“遇夜即于厕中大小解。天明吹打时,遇起行,则埋之。遇久住,则打扫,候开门送出营外远远弃之。夜间不许容一人出营解手。”
甚至这份兵书分为多册,总兵、参将、把总、队长、伍长、士卒,有各自需要学习和背诵的内容全都各不相同。
这已经是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标准化操典。
当然,里面也夹杂了一些类似“今人但求日吉,而不知本命冲克所犯”、“上官初四不为祥”之类的糟粕,但瑕不掩瑜。
但是,朱由检跟练了一个月,却从来没见过有人依此法练兵。
各人随时阵列、校射等各自奋勇,也能沿着大明旧制协同如一,但细节处却全是问题。
而孙承宗的《车营叩答合编》,就更让朱由检大开眼界了。
这本书,以问答形式,从实用角度给出了车营、骑营、水营等互相配合,在辽东地理条件下的各种用法。
但是……
通篇都用文言文,可想而知是一本写给“士大夫”而非“黔首”去看的兵书。
这也就罢了。
其中一些内容,看得实在是让他都有一种“且待小僧伸伸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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