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只要路易斯接受这支顾问团,赤潮的行政效率会被礼仪与繁文缛节拖慢,骑士也会被奢靡腐蚀。
五年,不出五年,这头咆哮的钢铁巨兽会被磨钝牙齿,变成一只会跳舞的猫。
索雷尔等着路易斯露出哪怕一瞬间的动摇。
他心里清楚,路易斯多半不会答应。
但只要出现一丝松动,他就能把这场谈判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引过去。
然而路易斯的回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路易斯抬起头,神情平静:“索雷尔爵士,我问你一件事。”
索雷尔立刻坐直:“阁下请说。”
“你这次来,是代表二皇子?”
“当然。”索雷尔立刻回答,“我自然是代表殿下。”
路易斯轻轻摇头:“我的意思是……”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像锋刃一样划开空气:“你是代表二皇子来的?还是……代表雷蒙特公爵?”
索雷尔呼吸一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因为这件事,不该有人知道。
除了他自己与雷蒙特公爵,这层真正的效忠关系从未出现在任何文件、任何密信、任何会谈里。
帝都识货的贵族都认为他是二皇子的人,而二皇子也从未怀疑过。
这是一条被深埋在影子里的身份,连他随行的骑士都不知情。
按常理,一个远在北境的年轻领主根本不可能点名戳破。
可路易斯就是一句轻描淡写,把他从骨缝里掰开一样彻底看穿。
猜的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恐惧依然瞬间顺着脊背往上窜,像是在黑暗里忽然被看见。
路易斯却没有停下。他像是在顺着一条他早就掌握的线继续往下走,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替人担心的意味:
“你这么拼命为公爵奔走,是为了你那个在修道院疗养的孩子吧?
那个叫艾莉的小姑娘……灰鳞病已经进入二阶段了,对吗?公爵承诺给你稀有的炼金药剂作为回报。”
索雷尔的呼吸瞬间被掐住。
他整个人僵在椅子上,像被谁从内部抽空了力气。
为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
索雷尔甚至不知道自己当下的恐惧来自哪一部分。
是因为秘密被窥破?
还是因为路易斯说话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他早就将一切调查得一清二楚,却偏偏不带敌意?
索雷尔看着路易斯年轻的脸,仿佛看到一只盘踞在黑暗里的巨眼。
这个人不是偏远领主,他是魔鬼。
不仅知道雷蒙特公爵的私账,甚至连他最隐秘、最不愿被触及的软肋都握在手里。
艾莉是他的唯一子嗣,也是他亡妻留给他的全部。
他用命都不愿让任何人靠近,更不愿让外人知道。
而在这个年轻贵族面前,他是彻底透明的。
而且路易斯的语气不是在威胁他。路易斯是在关心他。
路易斯并没有趁势逼迫,他只是轻轻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玻璃瓶。
瓶身呈淡绿,瓶口以银色封蜡密封,内部的药液在光下微微泛着荧光。
路易斯把瓶子放在桌上,推到了索雷尔面前。
“公爵给你的药剂只能压住病情。”他语气依旧平稳,“治不好她。你也清楚,那瓶所谓的珍品,对灰鳞病的第二阶段毫无作用,这是赤潮研发的药剂,十年内可以治疗这种灰鳞病。”
索雷尔盯着那瓶药剂,瞳孔微微收缩,像是不敢相信。
事实上,这套配方并不是赤潮凭空推演出来的。
路易斯在一个月前,索雷尔踏入北境的那一刻,就从每日情报里得知了索雷尔女儿的病情,还得知她被安置在偏远修道院的确切位置。
而这套药剂最初正是由翡翠联邦的梅里安大师带头研发,只要材料齐全,再被完整复原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眼下这瓶淡绿的药剂,正是为今天这一刻准备的。
路易斯轻轻把药剂推得更近:“这不是交易,是见面礼。你可以先带走,用一用。若是有效……我们再谈之后的条件,我这边还有一些,足够治好你的女儿。”
索雷尔喉结滚动了一下,胸口像被什么重物压住。
自己的所有筹码,爵位、商路、礼仪体系、政治诱饵,在这瓶小小的药剂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他的嘴唇微颤,终于伸出手,却又在碰触瓶身前停住。
这一刻,他的防线彻底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