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大老远跑来,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你跪在那儿一整晚,连口水都没给人喝,像话吗?不能怠慢了客人,这是规矩!”
陈麦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点头。
他转身,准备先去招呼林默他们。
“等等。”父亲又叫住了他。
陈麦停下脚步,回头。
父亲没有看他,而是用下巴指了指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地方。
“还有,院里帮忙的那些叔伯兄弟,都坐席了。”
“你,过去,挨个桌子,把酒敬了。这也是规矩。”
陈麦顺着父亲指的方向看去。
就在灵堂肃穆的悲伤之外,不过十几米的距离,院子里摆开了七八张流水席。
帮忙的乡亲们正围坐在一起,划拳声、劝酒声、喧闹的谈笑声,混杂着饭菜的香气,和灵堂这边的哀乐、香烛味形成了无比刺眼、无比荒诞的对比。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一边是人间烟火,一边是阴阳两隔。
陈麦沉默地看着那片喧闹,最终,再次点了点头,接受了父亲的指令。
他走出了那片属于悲伤的阴影,走向了那片属于人情的喧嚣。
他走到院中一桌坐满了村里壮劳力的酒席前。
负责记账的那个“老叔”,一看到他,立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拿起桌上一瓶已经打开的白酒,给陈麦面前一个干净的玻璃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液几乎要溢出杯口。
然后,他扯着嗓子,对着满院子的人,高声喊了一句:
“麦子来给叔伯们敬酒了!”
一瞬间,这一桌的喧闹,停了。
邻桌的划拳声,也停了。
整个院子里嘈杂的声音,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全部聚焦在了陈麦,和他面前那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白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