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忧色。
他端起酒杯,却只是沾了沾唇便放下,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焦虑。
“殿下,您也看到了。”
“不过短短数日,这些番僧的活动范围已不再局限于陛下所赐之地。”
“他们散播经义,广施小惠,笼络人心。”
“如今街头巷尾,已渐有愚民信众。”
“若……若一切真如殿下先前所推测那般,他们并非真心向佛之僧,而是……而是披着袈裟的罗刹恶鬼。”
他顿了顿,似乎说出“罗刹”二字都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那任由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地传播教义,吸纳信众,凝聚那虚无缥缈的信仰,臣恐……假以时日,必生大患!”
“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若被此等邪异之力所控,后果不堪设想。”
“是否应即刻禀明陛下,加以限制,甚至……”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然清晰。
赢子夜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楼下。
看着一个老僧,将一块面饼递给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狼吞虎咽后,竟学着老僧的样子,笨拙地跪下磕了个头。
赢子夜的指尖,在冰凉的酒杯边缘缓缓摩挲,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映照着街景,却波澜不惊。
他并未立刻回答李斯。
直到将楼下一幕幕尽收眼底,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忧心忡忡的李斯,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抬手轻轻摆了摆。
“李相之忧,本公子知晓。”
“你所言种种,皆在情理之中。”
“放任未知之力蔓延,确非稳妥之道。”
他话锋随即一转,目光锐利起来!
“然,堵不如疏,禁不如察。”
“此前所有监视,皆未发现任何实证。”
“他们行事规矩,经文无暇,善举确凿。”
“若此刻贸然以莫须有之名强行打压,非但师出无名,恐反落人口实,寒了那些真心受其恩惠的百姓之心,更显得我大秦毫无容人之量。”
他端起酒杯,轻轻啜饮一口。
温润的酒液,并未让他眼神有丝毫迷离,反而更加清明。
“至于李相所忧之‘信仰之力’……这,恰恰是本公子想要印证的关窍所在。”
李斯微微一怔。
“殿下之意是?”
赢子夜放下酒杯,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着那些虔诚叩拜的初信者,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探究。
“东皇阁下之猜测,罗刹之可能,皆指向这信仰或愿力,或可转化为实际之力。”
“此说玄之又玄,前所未闻。”
“若不让他们真正开始传播,不让他们吸纳信众,不让他们尝试凝聚这所谓的力量……”
“我们又如何能知道,这究竟是无稽之谈,还是真实存在?”
“若其真实存在,其运作机制如何?”
“威能几何?”
“有何弊端?”
“唯有让他们以为计划得逞,放松警惕,真正开始运转起这套体系,我们才有可能窥见其冰山一角。”
“这,是一场豪赌,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观察。”
“风险固然有,但若能因此洞悉一种全新的力量形式,其价值,无可估量。”
“故而,此刻非但不能阻止,反而要耐住性子,静观其变。”
“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行些方便,让他们更快地成功起来。”
“唯有让他们尝到甜头,他们才会亮出真正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