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上。他微微俯身,那张大笑的傩面几乎要贴上我的脸!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脂粉气混合着唱词里的血腥味,形成一股冰冷粘稠的气流,直直喷在我的口鼻上。
“妾骨——煨作——状元羹……”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欢愉?仿佛在分享一个极私密、极甜美的秘密。傩面下传来“咯咯”的朽木摩擦声,像是无声的狂笑。
我甚至能想象那青灰的嘴唇在面具后扭曲咧开。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朱笔点破——蟾宫梦——”唱腔又转为尖利的控诉,他猛地直起身,枯瘦的手指戟指天空,仿佛在质问那轮惨白的残月。动作带起的风,裹挟着更浓的尸腐气扑打在我脸上。
“您道是——千年修得——共船渡——”他忽地转向我,声音滑腻如油,充满了刻骨的嘲弄与怨毒,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蜗,“却怎的——逼我嚼尽——枕边魂?”
“魂”字拖得极长,带着无尽的恨意与凄厉,尾音颤抖着化作无数冰冷的钩子,钻进我的骨髓里搅动。我浑身剧颤,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疯狂磕碰的声音。
归戏发出一串短促而癫狂的“咯咯”低笑,猛地张开双臂,破烂的袍袖如同腐败的蝠翼。
“这鼎中——沸着——胭脂泪——”他双臂虚抱,仿佛环抱着一个无形的、沸腾的巨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滚烫水汽与浓烈血腥的诡异热浪,竟真的随着他的唱词扑面而来!灼烫感瞬间燎过我的皮肤。
“鳞下游着——未亡人……”最后一句,唱得幽渺如叹息,又带着深水般的寒意。他傩面弯月的眼洞死死锁着我,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水,将我溺毙。唱腔余韵未绝,那四个凝固的纸人,惨白的脸上,那两团凝固血块似的腮红,竟在惨淡月光下……缓缓地、缓缓地……洇开了两道湿漉漉的、暗红近黑的……泪痕!
“咯咯咯……”归戏傩面下的朽木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充满了令人疯狂的怨毒与扭曲的快意。那笑声与唱词最后冰冷的余韵搅在一起,化作无数冰锥与毒针,从四面八方狠狠刺入我的头颅!
剧痛炸裂!眼前最后看到的,是归戏那张仰天大笑的傩面,在惨白月光下,额角那道裂缝无声地……撕裂开来,露出底下一点青灰僵死的皮肉,以及皮肉深处……一点蠕动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哗啦!”
台下那片坍圮朽烂的观众席深处,猛地传来一声突兀的、湿漉漉的巨响!像是什么沉重腐朽的东西破水而出!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无数个粘稠的、令人作呕的出水声,从那些黑洞洞的、积满灰尘和蛛网的座席废墟里响起!
我的眼珠几乎要瞪裂眼眶,死死盯向那片黑暗。借着惨淡的月光,我看到……
朽烂的座席缝隙间,原本干涸的厚厚积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某种深色、粘稠的液体浸透、顶开!一只只肿胀变形的手,挣扎着从那些浸透了污水的朽木和尘埃中探了出来!
皮肤是浸泡了不知多少年的青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了乌黑的泥垢。它们扒拉着周围的朽木,奋力向上攀爬,带出更多粘稠、散发着浓烈水腥和尸腐恶臭的污水!
“呃……啊……”
“嗬……嗬嗬……”
低沉、含混、仿佛喉咙里塞满了烂泥的呻吟和喘息,从那些正在奋力“爬出”的影子里响起。越来越多的头颅从污水中冒了出来,头发如同纠缠的水草,紧贴在肿胀发亮的头皮上。
脸上五官模糊,被水泡得发胀变形,眼窝是两个深陷的黑洞,嘴唇肿胀外翻,露出暗黄的牙齿。它们穿着早已朽烂成缕的、辨不出颜色的破烂衣衫,动作僵硬而迟缓,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执着,挣扎着要完全脱离那淹没了它们的污水。
整个荒芜的观众席,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污秽的尸沼!无数肿胀青白的肢体在其中蠕动、挣扎、爬行!浓烈到令人眩晕的恶臭,如同有形的实体,狠狠砸在我的脸上,冲进我的肺腑!
台上,归戏那大笑的傩面正对着这片恐怖的地狱景象。他停止了那癫狂的笑声,傩面微微歪斜着,似乎在欣赏这由他唱词召唤出的杰作。
“俏郎君,这‘满堂彩’的滋味如何?求我呀……求我,奴家心软,或许就拉你一把?”那滑腻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耳膜。
求他?向这个召唤尸沼的怪物求救?那比立刻被这些腐尸撕碎更令人作呕!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冻结又沸腾,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想要呕吐的痉挛和拔腿逃命的冲动!可双腿像被这污浊的尸水焊死,动弹不得!
不……不……
浓烈的尸臭几乎凝固了我的喉咙,双腿沉得如同陷在泥沼中。但归戏那张狂笑傩面下渗出的、非人的恶意粘稠得令人窒息,反而像一柄冰锥刺穿了我的恐惧!
“戏子终究是戏子啊!”我猛地抬头,声音被尸腐气呛得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近乎狂笑的决绝,狠狠砸向戏台上那俯视众生的身影。“我的技能是转移伤害——现在,要么你救我,要么你死!”
“绑定我和归戏!”
最后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力吼出。字字带着血腥味,在死寂的戏楼中炸开!
我却只听到一声轻笑。
“那么,”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地下寒泉的针,慢条斯理地扎进我的脑髓里,“是否意味着,我死了,死的就是我?”
戏台上,他破烂的红袍纹丝不动,仿佛连风都避开了这污秽的源头。但那具枯槁的身体里,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死死裹住我。
“哗啦——噗嗤!”
台下尸沼的涌动骤然加剧!一只肿胀得发亮的手猛地扒住了离我最近的一块朽木看台边缘,腐烂的指节深深抠进朽木里,带出大股黑黄粘稠的尸水。一张泡胀变形的脸紧接着探了上来,五官被水撑得移位,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死死“盯”着我,肿胀发紫的嘴唇咧开,发出无声的嘶吼,露出暗黄稀疏的烂牙!腥臭的尸水顺着它青白的下巴滴落,砸在尘土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啪嗒”声。
它离我,不足五步!
心脏在喉咙口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我的威胁,那看似孤注一掷的“伤害转移”,在归戏眼中,非但不是束缚,反而成了……一场绝妙的游戏?一个供他取乐的残酷赌局?
青灰色的、枯槁的皮肤在惨淡月光下泛着死气。那猩红的指甲,如同淬了毒的鸟喙,缓缓地、带着一种病态爱怜的意味,在那脆弱的脖颈上滑动、按压。指甲所过之处,仿佛能听到皮肉下腐朽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郎君啊……”他拖长了调子,声音甜腻得发腻,却浸透了砒霜,“你瞧,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该烂在泥里,烂在那口鼎里了……”猩红的指甲在颈血管的位置停住,微微用力下压,傩面下似乎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活着,不过是唱不完的戏,咽不下的怨……死?嗬嗬嗬……”
他突然发出一串短促尖锐的笑,那笑声在死寂的戏楼里回荡,震得悬垂的破败锦缎簌簌发抖。
“死才是解脱!是快活!”他猛地拔高音调,带着一种狂热的癫狂,抚着脖颈的手骤然发力!那枯瘦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他自己的指甲生生掐断!“可你不同啊,俏郎君……”
他话锋陡转,傩面猛地转向我,弯月眼洞里的浑浊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钩子,死死锁住我惨白的脸。
“你这身细皮嫩肉,这滚烫的心头血,这……鲜活跳动的命魂!”每一个词都带着贪婪的垂涎,“多可惜?陪我烂在这臭水塘里?就为了……逼我‘救’你?”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傩面下的朽木摩擦声愈发响亮刺耳。那只掐着自己脖颈的手骤然松开,五指箕张,对着台下那片蠕动的尸沼,如同指挥一场盛大的、污秽的交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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