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不是踹,而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没好气,一巴掌拍在二埋汰那顶沾满了雪和血的狗皮帽子上。
力道不重,却拍得帽子更歪了。
“嚎!嚎个屁!嗓子没劈刚才在坡上咋哑巴了?!”
陈光阳骂着,声音却比刚才低了不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面对“活宝”的无力感。
“一颗牙嚎丧成这样!瞅瞅你这点出息!脑袋没开瓢,胳膊腿儿囫囵个儿。
就他妈是老天爷开眼,看你这虎玩意儿不顺眼收了你一颗门牙当利息!再嚎!再嚎信不信老子把你那摇摇晃晃的侧门牙也掰下来让你对称?!”
他一边骂,一边还是伸手,动作粗鲁地扯开二埋汰那破棉袄的领口,借着李铮晃过来的手电光,快速检查了一下他的脖子、肩膀和后背。
除了棉袄被岩石树枝刮烂,皮肉上有些青紫的擦伤和刮痕,最深的一道在肩胛骨附近,划破了皮肉,血糊糊的,但看着没伤筋动骨。
陈光阳心里最后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
李铮终于憋不住了,看着二埋汰一边捂着豁牙嘴嚎哭。
一边被师父拍着狗皮帽骂,那强烈的反差让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手电光在雪地上乱蹦。
“还笑!”陈光阳瞪了李铮一眼,但自己嘴角的肌肉也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赶紧转过头,对着坡顶用尽力气大吼:“三狗子!!人找着了!!没死!!快把绳子顺下来!准备往上拉!这虎逼玩意儿就磕掉颗门牙!!”
吼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洪亮和……
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啼笑皆非。
坡顶上,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伸长了脖子往下看的三狗子。
隐约听到“没死”、“磕掉颗门牙”这几个字眼,先是一呆,随即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雪地上,紧接着又像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带着哭腔的狂喜回应飘下来:
“哎!哎!听见了光阳!绳子!绳子这就顺下去!二埋汰你个虎逼!吓死老子了!呜……”
说到后面,自己也忍不住哭腔了,那是吓坏之后骤然放松的宣泄。
很快,那根救命的粗麻绳晃晃悠悠地从坡顶顺了下来。
陈光阳和李铮合力,用绳子在二埋汰腰上和腋下结结实实地捆了几道,打了个最牢靠的猪蹄扣。
“抓紧绳子!脚蹬着坡!再他妈瞎扑腾把另一颗牙也摔掉,老子可不管了!”
陈光阳没好气地叮嘱还在抽抽噎噎、时不时舔一下豁牙伤口嘶哈吸气的二埋汰。
“呜…知…知道了…”
弄完了这一切,陈光阳也有些憋不住笑了。
他妈的这下子好了。
二埋汰可以改名叫豁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