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遇到街上有人在排队,说是来了红糖,是那种黑黑的红糖,很珍贵,而且还不要糖票,只是一人限购半斤。于是我也排了队,买了一包。
非常巧的是,居然就在校门口遇到了杨主任,他正在送一个朋友出来。他们油嘴闪亮,额头冒汗,一脸的红光,兴高采烈地互相告别。
我趁着他高兴,立即凑上去对他说:“防治所的人什么时候来呀?”
“快了!”他马上要转身。
我怕他又跑了,不知道得等多少时候,就看看左手一包石灰粉,右手一包红糖,犹豫了几秒钟,也“出手”了。
我两步并一步上去,把刚才排队一个小时买来的红糖塞到了杨主任的手里,“请你千万帮帮忙。”
他是呆了一下,有点惊愕,可看看手里的小包是那么的寒碜,他掂了掂,想还给我,又犹豫了一下,就抓在手里,不发一言,一摇三摆地走了。
我以为他接受了,就放心地去房间撒石灰粉去了。
第二天,罗老师来找我,她一进门就数落我了,“你怎么想得出送半斤红糖给杨主任?他告到校长那儿去了,说你贿赂他,他坚决与不良作风做斗争。这会儿你的半斤红糖还在校办的桌子上放着呢。”
我马上头皮都炸裂,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这个“怎么办”我已经被它压瘫了……看来,我就是没有毁在白蚁的手里,也得毁在姓杨的检举揭发里了!天哪,还让人活吗?
好在,后来我发现,所有听到这个新闻的人,包括校长们,都是哈哈大笑,一笑了之。
他们笑,笑我的无知,送人情怎么会只送半斤红糖?他们笑,笑杨的贪心,个个知道他的油水十足,却还贪心着,想再来得个美名。
其实,我是怕杨不收我的礼,只是在探探虚实,当然主要还是手里没有“路路通”,那时候“大前门”没有放开,要香烟票的,我得回上海才能筹集到。
孰知,这种事是世俗世界里的一桩难事呢,这不是平常老百姓之间的人情互相来往,是一种暗中的交易,学问大着呢!如此一来,我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因为这套“学问”,我一开始就得了不及格!我还因此落下了心病,怕被人笑话,总之,“半斤红糖的挫折”成了我一辈子的“耻辱”了。
我准备不再求他,用个人的力量来消灭白蚁。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图书馆查资料,看看用什么办法才可以成功“扳倒”白蚁。未曾想,却有人来通知我,县白蚁防治所的人来了,他们是刚得到学校的通知就来的。因为他们完全清楚白蚁的破坏能力,防治工作要争分夺秒。
他们进我房间检查了一下,再跳进北窗那个封闭式小苑勘查,然后对后来才匆匆赶来的杨主任说,他们要掘地三尺,所有的地板全部要掀掉,白蚁的王国在地下已经发展到方圆十平方米了,白蚁的蚁后应该在大树下面。他们要我马上搬家,如果再继续延迟,白蚁可比人类团结,团结起来的力量是巨大的,不用多久的功夫,他们就会把这一片木屋都改造成他们的宫殿了。
唉,我的“半斤红糖”没有作用,我的上课成绩更没有作用,而是白蚁,他们的可怕才让杨主任退缩了,当天就答应给我换一间房间。
我准备着明天搬家,努力地整理了一下午的东西。这次还真雷厉风行,吃过晚饭,我就拿到了杨主任送来的新房间钥匙。我兴奋得想连夜去大扫除。
新房就在我的旧房的右手边,旧房朝东,新房朝西,是女生宿舍的南边最尽头的第一间。房门前是一楼女生来往的通道口,通道外边是二楼宿舍的楼梯。别的老师怕吵,连女生们也怕吵,所以这间房间一直空关着的。
但是,人声的嘈杂,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了安全的交响曲了,因为我要尽快离开与白蚁共处一室的困境。
我正捏着两把钥匙要出门去,团委书记刘老师“押”着一个女生进来,正是我做班主任的七九届文艺一班的齐修珉。她的父亲是剧团的著名二胡演奏家,她从小在剧团长大,练了不少戏剧功夫,腰功了得,走碎步桥步,一看就是童子功。所以她平时很有三分傲气。
刘老师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况:她是上个月在县医院打胎,被人发现。昨天才风传到学校。派人去医院调查,发现还不止她一个人。记录在案的就有两个。
她已经非常严厉地批评过这几个犯事儿的学生了,另一个同学如实交代了事实情况,而她就是硬扛着,抵死不吭声,准备一个人认了。
“你是班主任,最近事多疏忽了吧?出了事也有责任。你来劝导一下。今天晚上,必须问出那个肇事的男生,由他们一起负责,不然,就由她女的一个人顶,准备开除吧!”说完,刘老师就走了。
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小齐呆站着,我让她坐下,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摆出了一付犟驴子要别扭到底的派头。
我把椅子放在她边上,然后自己坐下了,一边说:“我的房间发生了蚁灾,本来要搬家的。这一夜我横竖是没有觉可以睡的,好吧,我陪你。”
“你不想想自己一个人扛,有意义吗?”我温和地,不急不慢地点明她:“事情是两个人造成的,你吃了大苦头,他得了大便宜,明天你就要被开除了,但是,他却躲在暗处……如果这个男的是个有担当的人的话,他早就应该会来为你扛重担了……可现在都推给你一个人,想想吧,值得?还是不值得?”
她“呜呜”地哭起来,我以为有了松动了,也就更加柔和地劝她:“你说出来吧,让他出来也担一份责任。”
可是,她就是哭,用手臂捂住脸,依然是毫不动摇的样子。唉,痴心女子负心汉呀!
然后,任我如何地劝说,软的硬的,绵里藏针的,棒中夹糖的,打一下抚一下的,批评两句又安慰一句的……全部失效!“死猪不怕开水烫”,顽固不化的人还真是让我碰到了,难怪刘老师只好把她交给了我。
我去倒了两杯水,也递了一杯给她,她倒是接了,“咕噜噜”痛饮,是有点儿“临行喝妈一碗酒的”味道。不过,把杯子放在桌上后,就顺势坐下来了。
看来,她的“铁石心肠”无可救药了呢!我看看手表,已经入夜,十一点了。好吧,我也就不跟她谈什么交代了,就瞎扯起来:
在大千世界里,上帝为什么会创造出男人与女人呢?因为有灵性的生物都很自私,为了生存,什么都做得出来,或许,自然界中单一性的种群,就是因为那么的私利便很快灭绝了。而只有两性分开的种群才能得以生存。多奇妙呀!
她不哭了,抬起头来,红肿的眼睛看着我,我的“无轨电车”乱开,反而引起了她探求的目光。我不理她,继续说:
人类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高级动物,把两性之间的事演变出了爱情,这是多么美好的呀!有了这最原始也是最要紧的情感,才衍生出了伟大的母爱,衍生出了亲和的兄弟姊妹的亲情,还会衍生出来纯真的朋友之情,可靠的同学或同事之情,才可能有超越之上的为他人谋利的大爱之情……,人类世界,因此充满了爱。
所以,什么是爱情呢?我们要非常重视地去真正懂得它,理解它!爱情有不同类型,你们是激情澎湃的那种,……爱情也有阶段性……
我发现小齐忘了自己的目的了,跟着我的闲扯,“漫游”起来……
一般情况下,是通过了解,青年男女之间互相有了好感,才慢慢开始交往,深入了解后便谈恋爱了……是吗?她很认同地点点头。
作为一个生物意义上的自然人,男人的本性会让他不顾一切地,或许会没有理智地去追求一时的冲动,和因此得到的快乐;而女人的本性会有几道痛苦梗在前面,让她有所收敛,是不是大自然鬼斧神工,有意而为之,让女人这一方,可以冷静思考一下?思考什么呢?那就是,作为女生,未结婚之前手里一定要拥有几张牌:一是让男生对自己有新鲜感,二是让男生有想得到但还得不到的稀罕感,三是让男生的猎奇步伐放慢的矜持感,……于是,激情奔放就会被控制住……,总之,女方拿着这几张牌去结婚,男方会非常看得起你……
还有,现在的文明发展到“一夫一妻”制,这是女人与男人最可以平等相处的法律保护模式。旧社会的男人,尤其是有钱人,实行一夫多妻制,这对女人来说,有什么平等可言?
为了在进入婚姻状态时,女人有自尊自爱,手里的那几张牌,是不可以松手的,但是,现在的你,已经全打出去了,你已经处于不平等的状态了!
“想想,作为自然人的你,已经一张牌也不剩了,是不是会有麻烦?……,”
我等了几分钟,看着她的脸在阴晴不定,便赶快又接着说:可还有作为社会人的世俗规则,那么,你可能有的平衡点在哪里呢?……
她的眼睛一暗一明,与我完全共鸣了,而且是迫不及待地等着我的下文……
你与他是同学的话,这叫志同道合,如果家庭条件相当,那叫门当户对,工作与收入差不多,就是旗鼓相当了,对吗?
“对,”她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出来,
我不客气地继续说:
“而你,如果明天你被开除了呢?他可是依然没有失去任何一张牌,而你手里的牌呢?最起码,又失去了一张,嗯,或许一张也没有了吧?你们的平等或者说平衡点都不存在了,你觉得毕业后,他会与你一起进入婚姻殿堂吗?……”
她突然开口了,“老师,我告诉你,他就是我们同班同学呢。”
我叹了一口气,我的任务是完成了,而这一对激情似火的文艺青年,还真差点儿又都毁了呀!
我那时候就觉得,这种不允许在校生谈恋爱的制度,是不是应当废除?由年轻人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
“我会竭尽全力来帮助你们把学籍留住。快毕业了,再努力一把,你们就可以完成学业,可以平等地一起走进爱情的下一个阶段了。”
此时,我手表上的指针是凌晨三点。
如果把后话先说一下的话,也值得深思。他们两个与我们七七届另外两个同学一样,都被“留校察看”的纪律处分了。不过一毕业,他们都很快结了婚。
然而。非常有意思的是,凡是敢于偷吃禁果的人,也就是把爱的激情绽放在结婚之前的人,他们的婚姻往往是半途中止,没有做到携手一生。
不知道世上有如此之多的这专家那专家,可否有专门研究爱情婚姻的专家?我们那个时候,把婚姻管得严严实实的,可还是有一点,不论是平平常常恋爱结婚的人,还是那些为了爱情过激而犯了纪律被处分的人,都是有一腔真情在的!
现在二十一世纪了,不知道为什么,两性之间变成了商业交易,我们人类最最宝贵的情感,会消亡下去了吗?人类是不是也会随之走向没有爱与情而消亡了呢?
我虽然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还是去新房间大扫除了。
打开房门就觉得房间真不错,非常明亮,水门汀地,粉白的墙,绿色的门窗,比旧房虽要小,可感觉现代化了许多。格局也是一大一小内外两间。里间的西面一扇大窗,会有西晒太阳。南面有窗,外间也有一扇,却因离对面的两层楼太近,阳光受阻,照不进来。我目测了一下,大房间应该有十六平米。外间很小,六个平米吧?门在东面。这扇门上面有个摇头小窗,我推了一下,居然没有插销,一推就开,但是,小小的,也没有人能钻进来呀?谁会钻进来?房门上除了有锁外,里面还有个插销呢。我就笑自己太小心了。
笑归笑,我还是走出房间,转到外面都去看了看。房间是接在女生宿舍的最南头,出门靠右手走,几步走出过道,便是个台阶,下台阶再看我房间的两扇南窗,高高的,有一层半楼高。走完台阶来到一个大操场,从我房间的东窗望出去,也可以看到这个操场。操场对面有个大门,直通公路。学校没有起用这个操场,显得空空旷旷的,说是下学期开始,专门运输堆放建材的。
站在操场上,抬头再看看我的西窗,成了高高的二楼了,女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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