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袁易独坐在内书房立身斋中。
室内香烟袅袅,自宣德炉中徐徐升起,氤氲成一派祥瑞之气。
紫檀木大案上,陈列着文房四宝。
袁易正襟危坐于黄花梨木太师椅上,身姿如松,神情肃穆。他手持一管狼毫,在磁青笺上徐徐书写。真泥金在青笺上缓缓流淌,化作一行行工整的经文,似金鳞游走于碧波之间,端的是一派庄严气象。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袁易已连续抄经近一月,每日必抽时辰静心书写,今日亦不例外。他盘算着,再过三日便是六月十五,该往畅春园行“朔望之礼”,届时要将用真泥金与磁青笺抄录的四十九遍《心经》与一遍《无量寿经》,恭呈皇太后。
此刻,他写到“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一句,又一遍《心经》抄录完成。
他停笔稍歇,忽见窗外一道白光闪过,似银蛇裂空,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似天崩地裂。
他手中狼毫微微一颤,忙定住心神,将笔轻轻搁在青玉笔山上。
这时,窗外狂风骤起,摧折庭树,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将下来,打在琉璃瓦上如珍珠乱跳,落在青石板上如玉盘倾珠。不过片刻,天地间便织成一片雨幕,迷迷蒙蒙,将会芳园里的亭台楼阁都隐去了形状。
“好一场暴雨!”袁易负手立于窗前,不觉自语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电光,照得他面容明灭不定;紧接着又是一声惊雷,仿佛就在屋檐上炸开,连窗棂都微微颤动。
这时,外间伺候的香菱轻步走了进来,乌云般的鬓发间簪了一朵元春赏她的珠花,愈发显得清丽可人。她见袁易立于窗前且转头看向了自己,嫣然一笑,柔声道:“四爷受惊了。这雨来得急,奴婢想着四爷这里的窗户还没关严实……”
袁易点头:“都关上吧。这雨势凶猛。”
香菱“嗯”了一声,忙将窗户一一掩好,转身问道:“四爷可要添件衣裳?这雨一下,倒有几分凉意了。”
袁易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用”,旋即踱步到了后门口,望着漫天雨幕出神。雨声急促如万马奔腾,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混着书斋内的墨香,别有一番意境。
香菱轻步过来,不一会儿,听袁易道:“将这里的灯火都灭了罢。”
香菱忙将立身斋内的灯盏一一熄灭。
顿时,书斋内暗了下来,唯有斋外不时闪过的电光,将室内照得忽明忽暗。
袁易依然立于后门口,见雨幕在电光中晶莹剔透,雷声在云层间滚滚而来。
香菱静静侍立一旁,见袁易青衫飘飘,负手观雨的身影,在电光映照下若神仙中人,心中不禁暗暗赞叹。
……
……
暴雨如注,袁易却穿着油缎雨鞋,撑着一把青布伞,独往景晴所居院落。
院门虚掩着一道缝,他推门进去,见正房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心中一动,故意放轻脚步,悄声走了过去。
进入堂屋,不见人影。
掀开里间的撒花软帘,屋内暖香氤氲,景晴与迎春正对坐在棋枰前,红霞、绿漪、司棋三个丫鬟在一旁观战。
众人听得帘响俱是一惊,待看清是袁易,忙不迭起身行礼。
袁易笑道:“好生热闹,原来你们这里另有一番天地。”
景晴笑道:“我正与迎春妹妹下棋呢。”又特意补充道:“四爷曾说过的,迎春妹妹棋艺精湛,我想下棋了,便可找她对弈。这话我可一直记着。”
袁易目光温和地望向迎春:“确有此事。而且,我还与迎春妹妹说过,若她平日闲着闷了,可常寻你对弈消遣。”
说着细细打量迎春。
迎春情不自禁地低垂了头,脸上微微泛红,感到难为情。一则她敬畏袁易;二则景晴是袁易的妾室,此时袁易来此,自己这个“外人”倒显得不合时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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