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龙消失的前一年,有个神秘人来到村子。”杜雷眉头深锁。
“神秘人?”胡克颇为惊讶。
“是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儿。鼻梁塌陷得很厉害,像是被什么重物袭击之后,无法复原的样子。耳朵大得出奇,面相十分怪异。他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后山,那里有一幢废弃已久的教学楼。远远望去,只看得到广阔的蓝天与那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那面红旗非常陈旧,还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很显然与教学楼一样,它们都是大火中的幸存者,非常无辜的幸存者,如同你我。”杜雷停了下来,目光落向远处黑暗中的山巅,笑容诡异。
胡克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与杜雷隔开距离。
“夜晚来临,老头会点着一盏昏昏绰绰的灯,坐到喇叭前,读一些人的诗歌。声音从山顶传来,听来十分诡异,如同遥远的呼喊。有几回,我听到他在读完一些诗歌后,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像是在叫着谁的名字,但一直无从得知。直到有一次,我上山捡柴的时候。发现他倒在血泊中,没有呼吸,心脏也停止跳动。我以为他死了,吓得撒腿就跑。没过多久,我上山捡柴又一次见到了他。当时,他拿着一个已经裂掉的放大镜,在一棵大树下研究一群蚂蚁。他回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又发出夜里广播中那种呻吟。我很恐惧,不停地往后退着,直到我撞到一个人……”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个老头儿叫的是‘蓝蓝――’。因为那天我一扭头就看到蓝蓝站在我身后,老头儿不是在对我微笑,而是蓝蓝。”杜雷说得有些云淡风轻。
“……”
“不久,荒弃的教学楼里,突然多了一个少年。每天默默地跟在老头身后,从不与人交往,终日心事重重。他喜欢在夜里散步,眼神充满忧伤。只有他敢在夜里,外出散步。从山上缓缓走下来,默默经过斑马、老虎、狮子、狗熊等动物身边。月光拉长他的身影,动物们纷纷掉头,神情阴郁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长长的影子,踩着他幽深的孤寂,跟随着他朝世界彼端走去……”
“而老头儿的嗓音,总在他们快要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突然响起,在山风中不断呻吟着。少年总在这个时候折返,归来之时已不见那些动物。唯余他的身影在月光下,缓缓移动,孤独且清冷。他每天都要经过我家门口,当然也会经过蓝蓝家门口。在夜里看着少年,蓝蓝也在夜里看着少年,然而我跟蓝蓝却始终不能对上一眼。虽然近在咫尺,我们却仿佛隔着亿万年的时光。蓝蓝始终不曾发现我,一直未曾发现我,永远不会发现我……”
“我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我总在失望。”杜雷说当时他年纪小,不能承受失望的打击,而如今,他已习惯失望。但当他再一次热切呼唤“蓝蓝”之时,却忍不住潸然泪下。
“蓝蓝――”
这一声更为哽咽的呼喊,却是来自胡克的内心深处。